第三百三十三章心之所想

暮楚已经入了冬，这是白沐霓离开后的第一个冬，然而现在的楚霖却已经完全忘记了白沐霓的存在。

楚霖站在廊下，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随风飘扬的细碎发丝轻柔的打在楚霖那如刀刻般深邃的侧脸上。寂寥的风，空旷的殿，只身一人的背影，此时的楚霖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男一样，虽美，但冷，且孤寂。

正吴梦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楚霖的身后，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宫人便都识相的退得远远的，将这空间留给楚霖和正吴梦柔二人。

正吴梦柔拿了件厚重的披风从背后披到了楚霖的身上，她温声细语的道“皇上，天凉，还是进屋里坐吧。”

“嗯，”楚霖低低的应了一声，可脚下却没有迈动步子。

正吴梦柔从背后揽住楚霖，并将头轻轻地靠在楚霖的背上。“皇上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正吴梦柔像是收起了身上的所有锋芒，此时的她就像是一颗圆润的玉石，散发出柔润的光泽。

正吴梦柔一直告诉楚霖，说他失去记忆之前他们很相爱，而且还会说一些他没有任何记忆的甜蜜过往。楚霖有时觉得自己非常愧对于正吴梦柔，因为现在的他心中对正吴梦柔没有丝毫的爱意。但为了不让正吴梦柔难过，他还是尽可能的对正吴梦柔好，并且满足正吴梦柔许多无理取闹的小要求。

但这对正吴梦柔来说或许是好事，可对他却是一种压力。

楚霖的手无意识的抚上了他的胸口，那里时常会隐隐作痛，但他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风大，你先进去吧，别着凉了。”楚霖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对正吴梦柔说道。

楚霖想不留痕迹的岔开话题，可正吴梦柔却有些不依不饶。“皇上，你还没说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其实正吴梦柔也不是非要那么执着的知道楚霖的心中所想，她只是有些心虚罢了，她怕楚霖有一天会突然想起有关于白沐霓的事，她怕她苦心编织的甜蜜梦幻会一瞬间化为泡影……虽然正吴梦柔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她想让这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

这样，她的梦就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楚霖张了张嘴，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没办法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这样的空荡，国事不能填满，娇俏可人的瑶妃不能填满，恬静懂事的妙妃不能填满，就连他身边这个口口声声说是他最爱的女子也无法填满。

他到底在等待些什么呢？楚霖忽的掰开了正吴梦柔缠绕在他腰间的手，他的心里无端端的升起一股厌烦。“朕出去走走，晚膳不用等朕了。”楚霖的语气似乎又恢复成了以往的那种冷淡。

“皇……”正吴梦柔眼睁睁的看着楚霖从她眼前消失，可她却说不出一句挽留质问的话。她在楚霖面前就是这么卑微，卑微到骨子里，卑微到尘埃里。

“走吧。”正吴梦柔抬起了手，原本守在一旁的秋雨就赶紧过来搀扶着正吴梦柔进了殿中。此刻正吴梦柔脸上的春风柔情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得化不开的冰冷。

楚霖没叫人跟着，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亭子里。

芳香亭，这里离那间曾经被烧毁的宫殿很近，听说那座已经被烧毁得不成样子的钟灵殿里因为烧死了太多的人，晚上时常会传出有人的哭声，所以那些宫女太监们平时都不会故意绕开这边。而楚霖却不知为何，每每当他想要散心的时候，他的双腿就会不由自主的带他来到这，仿佛这里对他来说很重要。

亭子里因为久没有人打扫，所以已经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楚霖也不介意，整了整衣摆，随意的坐了下来。

楚霖在这坐了不多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就闯进了楚霖的这片安静的小世界里。楚霖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悦。“滚。”清冷而又凉薄的音调，带着渗人的冷意。

曹夕颂的身子僵了一下，她千辛万苦的偷偷进宫，在宫里晃荡了一天之后才费尽周章的打听到楚霖来了这里，结果楚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叫她滚？曹夕颂一想起今天在宫里受到的那些波折，加上现在楚霖的冷淡，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到底还是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

‘噌’的一下，曹夕颂连礼都顾不上行就窜到了楚霖面前，然后‘啪嗒’一声坐到了楚霖身前的石凳上。

楚霖这才抬眼看了眼前的‘太监’一眼，他的目光闪了闪，“你是女子？”楚霖竟是一眼就看出了曹夕颂女子的身份。

曹夕颂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是啊，听说你失忆了。上次我跟爹爹一起进宫你就没认出我来，这次认得我了吗？”曹夕颂高抬着下巴，眼神闪动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不甘，委屈，愤懑……但最让楚霖注意的，还是那一丝倔强。

这样澄澈的眼眸，这样熟悉的目光，楚霖觉得这目光似乎似曾相识，可任凭他努力回想，脑中却仍是空白一片。

“我们曾经见过？”楚霖非但没有因为曹夕颂的无礼而感到气愤，相反，他不知为何，竟然很是喜欢曹夕颂的性格，但要说曹夕颂最吸引他的却仍然是那一双澄澈无比的双眸。

曹夕颂忽地就萎靡了下去，她低着头似喃喃自语道“你果然都忘了……”说完，曹夕颂又抬起头认真地对楚霖道“你没有之前开心了。”

楚霖带着稍许疑惑的目光瞟向了曹夕颂，“怎么说？”楚霖的态度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冷淡。

曹夕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她说，“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我看得到你眼底的哀愁。”

曹夕颂莫名的就想起了楚霖看向白沐霓时候的眼神，那样温柔，那样宠溺，那样迷人，仿佛两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黑宝石。只有那时候的楚霖才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令人望而却步的君王。但曹夕颂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宫里的忌讳，她知道现在宫里的人都不许提起白沐霓的存在，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为了避免祸从口出，她便也没有说起白沐霓的存在。

楚霖的眼神忽的有些涣散，他真的不开心吗？为何他自己却没有察觉？他只是觉得寂寥，觉得无人懂他，无人可以填满他内心的空荡。

曹夕颂看着楚霖陷入沉思的模样，心里头有些心疼，一个丢失了全部过往的人，就连人生也是缺失的吧。

曹夕颂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对楚霖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嗯？”楚霖回了回神，眼里带着饶有兴趣的探究光芒。

曹夕颂挤出一个笑容，面上忽然带上了些许羞涩。她犹豫了一下才道“虽然我们之前才见过一面，而且你失忆之前也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上你了。”

此刻的曹夕颂眼里像是开出了灿烂的花，带着灿烂，带着期盼……但这些美好而复杂的情绪在楚霖长久的沉默中终归是逐渐消散，曹夕颂的眸光黯淡下去。“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我也只是来求一个结果。我想着，倘若你也喜欢我，我就进宫来做你的妃子，倘若你不喜欢我，我就彻底把你忘记，然后另外去寻找能跟我共度一生的人。”

楚霖漆黑的眸子里闪现出了丝丝惊讶，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胆大的女子。她大胆，热烈，敢于追求，但却出奇的不让人感到讨厌，而且她身上的那股纯粹和直爽也让楚霖很欣赏。

楚霖定定地看向曹夕颂的那双眼睛，带着些许迷恋，带着些许眷恋，他应该把她留在身边吗？

无双殿里很快就小跑进了一个宫女，正吴梦柔抬眸看了那宫女一眼，是她特地安排在楚霖身边监视楚霖的宫女。“怎么了？”正吴梦柔慢悠悠的问道。

那宫女低着头忙答道“回娘娘，有个扮成公公私自入宫的女子跟皇上在一起交谈了许久，那女子出宫的时候，奴婢看着那女子上的是曹家的马车，想来应该是曹提督家的女儿。”

“什么？竟有此事？”正吴梦柔原本还慵懒不已的目光突然转为了严肃，那曹家女儿也真是大胆，居然都不要脸的追到楚霖的面前去了！“有没有听见她跟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正吴梦柔的语调中透出了些许寒意，自从白沐霓走后，宁书瑶和杨妙竹都快速的赢得了楚霖的宠爱，更别说还有一些有才艺的常在和答应们楚霖也经常会过去坐坐，这要是再有女子入宫，那楚霖待在她身边的日子还有多少？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原以为白沐霓不在了，她就可以赢得楚霖的心，没想到这样一来也给了其他人机会，看来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那宫女见正吴梦柔似乎有些发怒的意思，于是她也有些紧张起来，“回，回皇后娘娘，奴婢不敢靠得太近，没能听得太清，隐约只听见皇上似乎在和那女子谈论着入宫的事情……”宫女的话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正吴梦柔的的脸色却是彻底沉了下来，她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正吴梦柔的面上透出了一丝狠厉，她不能容忍情况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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