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探风

白沐霓从高明府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不敢让高明府上的马车将她送到乔府门口，所以在半路就谎称自己到了，然而这剩下的路程就只能靠她自己走了。

白沐霓靠着双腿走到乔府门口的时候已经疲累不堪了，她远远地看见乔府外的灯笼透出昏黄黯淡的光，在这光下还有两个男子的身影。其中缩着脖子不停朝手心呼着热气的自然是泉安了。另一个挺直身子，侧脸如刀削印刻般深邃古板的男子不用想就是乔问书无疑了。

看到白沐霓回来，乔问书就绷着脸对他身旁的泉安使了个眼色，泉安便极不情愿的拿起乔问书早就为白沐霓准备好的披风迎了上去。“给，自己披上吧！”泉安极不客气的将他手中的披风塞进了白沐霓的怀里。

透过厚重的披风，白沐霓原本冰凉的指尖似乎传来了些许暖意。她披上披风，揉了揉她已经被风吹得红红的鼻头。“谢谢。”白沐霓跟在泉安的身后小声说道，她的鞋踩在硬硬的石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这声音与泉安脚下发出的声音交相辉映，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个人的脚步声似乎让这黑暗的夜不再寂寥。

乔问书见泉安和白沐霓远远走来，于是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乔府的大门。泉安和白沐霓路过的院子的时候，他见四下无人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凑到白沐霓的跟前道“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医术！而且还被高知府的管家请了去，听说高知府是得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全渊州只要是排得上号的人都去帮高知府看过病，但无一不是无功而返。你今日去看的情况怎么样？你能治好高知府的怪病吗？”

泉暗示说话间眼睛却一直在白沐霓怀中抱着的那个小盒子上面打转，他记得白沐霓进高明的府中时怀里都没有这个小盒子，这明显是从高明的府中带出来的，而且这个盒子一直都被白沐霓紧紧地抱在怀里，想来里面应该是装着高大人的赏赐吧！这样想着，泉安盯着白沐霓怀中的盒子，眼里几乎要冒出绿光来。

白沐霓却是狐疑的打量了泉安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去街上行医了？而且还知道我去了高府的事？”

白沐霓在看泉安的时候，顺带瞟了前面的乔问书一眼，听到白沐霓问出这话，乔问书的身子显见的僵硬了一下，白沐霓见此心中已然明了，这主仆二人看来这几天也没干别的事，就光顾着跟踪她去了！

“我，我……”泉安眼里透出一丝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给白沐霓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沐霓不以为然，跟踪就跟踪呗，正好让乔问书见识一下她的实力！白沐霓在一条岔路面前停下了脚步。左边是往乔问墨的院子去的，右边是往乔问书的院子去的。她装似随意的道“不知道有些人想不想看我今天的收入，顺便听听我的计划。”

乔问书猛地顿住了脚，他的大脑想控制着他向右边走，可他的腿却不受控制的往左边迈。该死的！乔问书暗自在心里骂自己没用，可他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白沐霓的屋里坐坐。当他转过头准备带上泉安一起去的时候，却见泉安早就不假思索的跟着白沐霓走远了。

泉安见乔问书还没有跟过来，竟然远远地对他招了招手，“少爷，你快点走啊！我们不等你了。”

乔问书面前似乎有一阵冷风刮过，幸好天色很黑，泉安才没有看见乔问书那张俊秀的脸居然还要比这夜暗上几分。

白沐霓回去的时候，乔问墨已经早早地睡下了，白沐霓便带着乔问书和泉安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们先坐。”白沐霓一边吩咐着，一边就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好，随后她才走到桌前将身上的银票一股脑的倒在了桌上。

“哇，发财了发财了！”泉安双眼放光，一手抓着银票，一手还想去捞白沐霓放下的那个盒子。

白沐霓连忙按住了泉的手，“这盒子的东西不是钱，而且看了对你没有好处，你还是乖乖将桌上的银票数清吧。”

听到白沐霓这么说，泉安这才对那盒子死了心。

乔问书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自在，他手底下经营的那些铺子，收入他却一分都拿不到，除了变卖他身上的物什，他也再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前几天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用白沐霓插手这件事，可这几天下来，反而是白沐霓打开了赚钱的门，这让他如何能不尴尬？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乔问书的脸上还带着不服输的倔强，可语气却是软了下来。

白沐霓的脸上也绽放了会心一笑，其实认真算起来，乔问书的年龄还要比她小上两三岁，只不过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所以他才会显现出远超于同龄人的老成，其实在他骨子里，应该也就只是个不服输的倔强小孩罢了。

屋子里少了些前两天箭弩拔张的气氛，白沐霓在乔问书的对面坐下，脸上也挂起了温和的笑意。“现在也没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我写张方子给你，你明日将这些药材买齐然后再买一些日常用品和吃食什么的送到这个地方去。”

白沐霓从怀中掏出今天那个小男孩留下的地址，又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一并递给乔问书。她明日要去高明的府上，可能一时半会没有时间去给那个老人做全方位的针灸，所以才想着先让乔问书买些药材过去。

这时泉安也凑了过来，张口便道“这是给今天那个老奶奶的吧？”

屋里的气氛一下又凝固了，泉安这不是一下就捅穿乔问书跟踪白沐霓的事实了吗？乔问书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真想将泉安给扔出去。

泉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我都数好了，一共三千二百两。”

白沐霓也知道乔问书脸皮薄，于是也道“钱的事我会慢慢凑齐的，今日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打发走了泉安和乔问书后，白沐霓这才松了一口气，泉安简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秒会从他嘴里蹦出来什么话，而且他总是能将原本好好的气氛给你带沟里去，白沐霓也是佩服乔问书居然能一直把泉安带在身边。

往后又过了几天，就在白沐霓紧锣密鼓的凑钱阶段，乔时居然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乔问书私拿乔家铺子的地契去借高利贷的事，但这事他也只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因为对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不太确定，所以乔时找到了乔问书。

“二叔。”此时的乔问书正在铺子里查账，乔时的到来让乔问书从心里感到厌恶，但表面上他却仍然要装出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嗯，”乔时仔细观察了一下乔问书的面容，依然沉着冷静，不见丝毫愁绪，看起来倒不像是欠了高利贷的样子。“侄儿最近很缺钱吗？”乔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乔问书正在翻账本的手显见的停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如常的翻动着账本，但这次，乔问书眼里却没有再看进去一个字。

“二叔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乔问书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即使乔问书已经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了，可乔时却还是从乔问书有些躲闪的目光里看出了些许端倪。“我就是随便问问。”乔时很快又指了指乔问书手上的账本，“这个月店里的生意如何？”

“嗯？”乔问书愣了一下，乔时的话题转变得太快，乔问书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他刚才看起去的那些数字也因为他心底的慌乱而变得旋转杂乱起来。“嗯……还不错……”乔问书应付着，他现在有些怀疑乔时的来意了。

乔时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他走到乔问书的对面，将身子微微倾斜向乔问书的方向。乔时低低的声音就像是贴着乔问书的耳边传了进去，“怎么我刚才听下面的人说，这家店里最近的收入并不乐观呢。”

乔问书的手彻底的僵住了，他一抬头就见乔时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就像是一只正在等待捕食的老鹰，而乔问书感觉他现在就像是乔时等待的那只兔子。

乔问书很快又低下了头，他‘啪’的一声将账本合上，“……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乔时又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乔问书的肩膀，“侄儿啊，二叔是逗你的，我们乔家的铺子有哪家是生意不好的？而且这家铺子还是由你一直在照看，没有人会比侄儿更清楚这家铺子的生意情况了吧？侄儿应该是最近太累了，所以精神有些恍惚，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父亲如此信任侄儿，侄儿若是没有将铺子看好，或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乔家的事，那要是被大哥知道了，大哥会很难过的。”

乔时说完又拍了两下乔问书的肩膀，并意味深长的看了乔问书一眼后才得意洋洋的离去了。

乔时一走，乔问书的整个身子才猛然松懈下来，他这才发现，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后背居然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而且乔问书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过来的时候，看铺的掌柜就对他说了这个月铺子里的进账情况不错，他当时怎么给忘了呢？

乔问书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乔时今日恐怕是故意来探他的话的，或许乔时已经知道了他拿地契借高利贷的事……乔问书不敢再想下去，他急匆匆的从二楼下去，并交待掌柜的他下次再来查账，随后乔问书的身影就很快消失在了街上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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