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要有光
没想到，面对罗杰的问题，罗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道：
“哥，我还想问你呢，你之前到底去了哪里？”
“我？”
罗杰闻言微微愣了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死后穿越，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罗姗不应该问自己“去了哪里”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啊。”
他思考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罗杰虽然来到了诡秘世界，但是在这之前，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以至于在“环”中、他身为罗杰·亚伯拉罕之前的那段经历是空缺着的。
“我是失踪了吗？”
罗杰又接着问道。
“你那天出去上夜班，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同事说你下班了，警察也在路上查了监控，但是都没有看到你。”
罗姗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而后又道：
“警察找你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最后按照失踪人口结案的。”
“……”
罗杰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痛。
“是的，我当时好像确实是去上班了，还在公司楼下买了盒饭跟同事一起吃，然后……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他明白，所谓的穿越应该大概率就发生在那个时候，但是此时此刻的罗杰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在穿越前是否已经死掉了。
就在罗杰苦思冥想间，罗姗继续说道：
“我，老爸和老妈都不相信你死了，所以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好几年。
“一开始欣姐不相信你失踪了，还在等你，但是等了两年以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再加上家里逼得紧，就没有坚持下去。
“老妈辞了工作，卖了家里的房子，还借了很多钱，我们一开始只是在本市和周边找你，但是最后开始逐渐向着外省去找。
“找到最后，老妈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度糟糕，她一开始只是会对着那些背影和体态与你接近的人叫儿子、在发现对方不是你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到了后来，她只要见到穿着米黄色或者红色衣服的人就会认为是你，因为你喜欢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
罗姗叹了口气：
“最后老妈发疯了，被收容进了精神病院，最后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夜晚从楼上跳了下去。”
罗杰在倾听的过程之中，一直拳头紧攒，在他听到这里的时候，泪水终于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老爸呢？”
罗杰的声音呜咽，但还是努力地开口问道。
“老爸因为你和老妈的离去，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你也知道。”
罗姗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因为此时的罗杰已经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爆哭了起来。
此时的他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虽然罗杰心里非常清楚，诡秘世界是“未来时”的地球，而自己的父母妹妹和恋人早就已经死去，他也在心里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罗姗”只是一个虚影，因为她比起罗杰的记忆中丝毫没有衰老，就连说话时候的举止仪态都一模一样。
但是他也知道，罗姗说的话哪怕不是现实，也应该跟事实大差不差——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如果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绝对能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埋藏在罗杰心里的第一重恐惧——对于任何一位穿越者来说，若只是孑然一身倒还好，但凡有亲人、恋人等种种牵挂，自己就会存在着乡愁这种东西。
不仅仅是罗杰自己，还有罗塞尔、克莱恩，乃至亚当、莉莉丝、阿曼妮西斯和法布提等这些穿越者，原本罗杰以为自己自己已经将这份思念在心中压抑得很好，但是此时此刻他听到自己父母的遭遇，终于是忍不住泪奔。
老爸，老妈，儿子不孝啊……
罗杰能够想象得到自己母亲和父亲死前的绝望，那位虽然总是絮絮叨叨、但总是会在家做好罗杰最爱吃的饭菜等着他回家的妈妈，以及虽然对他要求很高，但是却从小花费了很多心血教育罗杰是非善恶、带他嬉戏玩闹，一起走遍了大江南北，在困难的时候总是笑着宽慰自己、默默支持着自己的可爱老爸。
一直以来，罗杰都在避免去想这些事情，因为哪怕他已经将自己对于原本世界的情感寄托转移到了诡秘世界之上、想要守护好这里的人们，但是自己的父母亲人失去自己时候的哀痛，应该和此时此刻的自己是完全一致的。
只不过，他们经历的折磨更久，比起已经清楚毫无希望的罗杰来说，仍然不死心的他们经历的肯定更加多。
最要命的是，为了找自己，父母甚至没有留下什么给罗姗，甚至还欠了一堆债务，这就意味着她哪怕能够回归正常生活，也会过得非常难受，这也是罗杰所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X你大爷的三柱神！我X你大爷的格赫罗斯！”
罗杰在心里怒骂了起来，他实在是理解不了，天下倒霉蛋千千万，为什么祂们偏偏选中了自己？
过了很久之后，在罗姗的抚慰下，罗杰终于是逐渐停止了哭泣、慢慢平复了下来。
兄妹俩就这样坐在海岛上，看着岸边的海浪拍击着白色的海岛、听着阵阵涛声。
忽然间，罗姗再次开口发问、语气中含着好奇：
“所以，老哥，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啊……”
罗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黑，开始从头到尾、极为详细地和罗姗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从穿越开始讲起，讲到罗杰在廷根市挫败了因斯的阴谋，再讲到罗杰在贝克兰德通过音乐成名，又到他纵横海上、成为了海盗中的王者、参与了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宏大战争。
最后罗杰又讲到自己在“神弃之地”救助那些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人们，以及自己是怎么将天文和历法教给这些人、引领着他们一步一步地重拾信心、为回到光明世界做准备。
罗姗听得入神，她中间还时不时地会问一些问题、尤其是当罗杰讲到自己在“新雾城”外面遇到的那一对兄妹的时候，罗姗显得非常紧张，在最后罗杰告诉她那兄妹俩一切都好之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穿越啊。”
末了，罗姗眼神有些发直地感慨道：
“如果我能跟你一起去到那个……具备超凡力量的未来世界，该有多好？”
“你这家伙。”
罗杰闻言不禁嘴角上翘，随着他讲完整个故事，此时他的心情也再一次变得平和了很多。
他一脸宠溺地看了一眼面色透出神往的罗姗，轻声说道：
“那里可是很危险的。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不是周明瑞捞了我一把，我估计在晋升序列4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嗯嗯，如果我见到周明瑞哥哥，肯定要谢谢他。”
罗姗点了点头，又道：
“不过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应该这么想，虽然你失去了很多，但是同样也在守护很多。
“那些普通人和家庭的平凡幸福，也都在你的照料之下，你可以把对爸妈的思念转变成勇气，这样一来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毕竟，老爸老妈常跟我们说，只要能力允许，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为身陷险境的人伸出援手，不是吗？
“你现在就在这么做，他们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罗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再一次将头埋了下去。
是的，他记得自己的父母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他的家庭虽然很小，但是父母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他们从小都在教育罗杰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要尽量帮助他人，而罗杰的父亲甚至还曾经是一家民间救援机构的骨干、曾经参与过好几次救灾活动。
以前罗杰会觉得父亲为他人奉献得过多，但是现今再次听到这些话，竟然有了一些难明的感慨。
诡秘世界固然是黑暗的，但是罗杰却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守护着什么，哪怕他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互为平行宇宙，但是只要这两个世界在根子上是一样的，他就总是会有一份寄托。
从来都说，有父必有子，最终罗杰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
而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和罗姗脚下的这片白色的岛屿，竟然变大了一点、仿佛就像四周的黑色海水也褪去了一些。
天上也开始能够浮现出来一些若有若无的星辰光芒，虽然微弱，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话说，真的没有办法把我带过去吗？”
罗姗闻言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可以的。”
“是不行的。”
罗杰摇了摇头，但是他旋即又感觉到罗姗的话中透出某种古怪，他略一犹豫后继续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因为，我从海里爬了出来。”
罗姗指了指那黑暗的海边、眼神中透出一股清澈。
“这……”
罗杰这时候才终于是反应过来，他刚才一直在跟罗姗说话，却没有顾得上思考罗姗的存在本身是否存在着什么古怪。
罗姗跟他讲了很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无疑都是罗杰内心中潜藏着最深的恐惧，但是她的存在意义似乎也就仅限于此，没有制造更多的恐怖，也没有当场死在罗杰面前、再给他补上一刀。
想到这里，罗杰不禁开始思考起了眼前这个罗姗的本质，她从黑暗的海面中爬了出来，这是否说明，她在象征意义上，属于罗杰“秘密”的一部分？
“你到底是谁？”
此时此刻，罗杰终于是有些回过了味儿来，他开口问道。
“过去的秘密，就都是黑暗啊，哥。”
罗姗露出了一个微笑、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黑暗……”
罗杰愣了愣，他正准备抬头继续追问，却发现罗姗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阵海风吹过，天上的星星多了起来，就连月亮也露出了自己的身影，而罗杰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脚下岛屿的变化。
罗杰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因为他知道这是一部分恐惧被克服的表现，他也并没有因为罗姗的离去感觉到难过，因为刚才她说的那番话非常耐人寻味。
“过去的秘密，就是黑暗？”
罗杰反复地品味了几遍这番话，似乎抓住了某些关键，但是却又不太明白。
最重要的是，这位罗姗，似乎认为自己自己是真的可以通过这片黑暗的海域、来到罗杰身边的，而她似乎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罗姗……”
罗杰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掏出一瓶饮用水、加到了旁边的水壶里。
很快，水再次煮沸，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罗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茶。
他知道，还有新的东西在等待着自己，罗姗的出现只是一盘开胃菜，而他只需要坐在这里静静等待。
又过了好几天的时间，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忽然发生了某种改变。
原本萦绕着它的黑色雾气逐渐散去，月亮也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红。
最重要的是，它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这让罗杰再次警惕起来，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站起身来，一脸戒备地看向了那月亮。
因为月亮的靠近，在象征意义上可并非是什么好事。
那月亮越变越大，越变越大，以至于罗杰能够看得到上面的各种坑洼、以及感受到那上面包含着的纯粹恶意。
到了最后，它竟然直直地朝着远方的海面砸了下去。
罗杰立刻听到自己面前的海洋当中传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轰鸣声。
一开始这声音距离罗杰很远，但是很快、它便距离罗杰越来越近。
一道排山倒海的巨浪向着罗杰冲击而来，罗杰几乎还没有做出什么应对、便被那巨浪给淹没了。
那海水的压强非常真实，以至于罗杰下意识地开启了“黑骑士”盔甲，这才保证了自己没有被击碎，而不知道在海中浮沉了多久，罗杰也终于是再一次成功爬上了岸。
这海岸显得十分荒凉，而原本悬挂在天上的月亮也消失不见。
天空亦显得极为诡异，它并非是白，又非是黑，如果硬要说的话，就像黑夜中间出现了某种半白不黑的灰、如同天空破了一个古怪的大洞一样。
这让罗杰的心里感到非常不好受，他很快认出了这里是普利兹港旁边的海岸线，于是便开始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向着北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走就是一天，在这个过程中，罗杰见到了极为恐怖的画面。
那不仅仅是残垣断壁以及被彻底摧毁的城市，更有堆积成山的人类和动物尸体，其中的不少都出现了扭曲、变形和肢解，血流满了整片土地，死者中不乏老人和儿童。
这场景极为真实，以至于原本能够保持着对梦境清醒认知的罗杰都出现了模糊的感觉，他竟然一时间分辨不清面前的情境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就像自己的底层认知都发生了改变一般。
看到那些尸体，罗杰心中“咯噔”一下，一种古怪的想法从他的心里浮现，这让他下意识地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很快，罗杰找到了已经死去的阿利斯特和珀尔修斯。
双胞胎的面色苍白，阿利斯特的下半身消失不见，珀尔修斯只剩头颅，罗杰能够感觉得到，他们在临死前经历了高强度的战斗。
罗杰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起来，但是经过了先前罗姗的事情，他此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崩溃，而是开始翻找起了别的尸体。
很快，罗杰发现了埃德蒙德先生、萨默尔太太、老尼尔、邓恩和科恩黎。
除此以外，还有爱丽丝，菲利普，宙斯，狄奥尼修斯。
这些人死状各异，但是无一例外都极为凄惨。
罗杰深吸一口气，正在他准备继续向前的时候、却忽然间看到了自己右边的某个方向出现了一道剧烈的光。
罗杰心中一动，他凭借着灵性指引、开始向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很快，他越过了层层的尸海、在那里看到了一副颇为吊诡的场景。
塞西莉亚、萨姆、林赛和班迪特三人一猫背对着罗杰站立，他们的衣服已经破烂、全身处处是伤。
而在他们对面，则是三名不同的神话生物、正与他们进行着对峙。
首当其冲的，是一位三头、三身和六臂的天使浮在空中，祂的六双眼睛之中充满了漠视、如同看土鸡瓦狗一般看着地面上的一团凌乱。
而在祂下方的不远处，是一团散发着璀璨光芒的、似乎由磁力约束的小型聚变团组成的生物，罗杰同样能够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天使层次的力量。
而第三位，则是没有具体的形象，乍一看上去像是层层叠叠的维度之影，细一品味，罗杰竟然发现祂似乎无处不在、就像存在在所有的维度之中一样。
“外神天使？”
罗杰见状，立刻反应过来，从外表上来看，这应该正是屏障之外追随着那一众旧日的天使中的三位。
“塞西莉亚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跟外神天使对峙？他们也是天使吗？还是半神？
“地球上那些天使去哪了？阿蒙呢？乌洛琉斯和正神教会的那些天使去哪了？”
正在罗杰这么想着的时候，在更加远离战场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抹如同核弹爆炸一般的阳光，这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类似的情况还在地平线的四处出现着，有隐秘、有火光，有命运的权柄，也有爆裂的雷光和肆虐的狂风。
好像全世界各地都在发生着高层次的战斗，地球上的天使们正在与来犯之敌进行着缠斗，然而此时的输赢高低，罗杰却是看不清晰。
至于那些序列0层次的神灵，肯定处于更加严酷的状态之中。
罗杰甚至顾不上思考己方有没有旧日支配者诞生，能不能和那些外神进行对抗，因为他看到那全身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天使已经对地面上自己的同伴发动了攻击。
那攻击来得极为迅猛、表现为一道璀璨的光线，这光线中似乎涉及到了微观层面的基本力和粒子方面的权柄，罗杰只感觉到它扫过的地方，无论是空气还是光线都被湮灭、使得空间当中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坏线”。
仅仅是这一击，班迪特就化为了飞灰，这只虎斑猫甚至来不及使用自己的能力将那“坏线”转移去门后空间就被秒杀——双方的力量层次差得实在太多，就连抵抗都根本做不到。
与此同时，林赛的身高开始快速地下降，外貌也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改变。
在一脸的不可置信中，他快速地变为了女人，似乎是出现了某种不同于现实的命运支流。
紧接着，许许多多的身份叠加在了林赛的身上、片刻之后，这位“铁血骑士”一声不响地就化为了一团扭曲的不定形血肉、而后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至于萨姆，则是直接被那种无处不在的维度力量给降维、快速地化为了如同纸片一样薄的样子、而后这降维再次出现、使其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罗杰暴怒，他一个瞬步来到了全身僵硬的塞西莉亚面前，然后拼尽全力使用了“星罚”。
一颗巨大的陨石立刻穿破云层向着地面落了下来，然而那璀璨的天使只是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射到了那陨石之上、它的下坠劲头便硬生生地被刹住了。
罗杰拼命地用“星体爆发”、“泄密”、“灵肉之刃”和“心灵风暴”攻击起了那三位天使、试图将塞西莉亚给保护下来，然而这些攻击丝毫没有什么作用、那三头六臂的“命运”领域天使将自己的一只手伸出、对准了罗杰。
与此同时，“璀璨”和“高维”途径的两位天使也各自对罗杰发动了攻击，罗杰感觉到三股恐怖的威压同时锁定了自己、让他连动弹似乎都做不到。
“还是不行吗？我还是太弱了吗？”
罗杰有些绝望地睁大了眼睛、然而就在那三股不同的力量即将击中自己的时候、它们却忽然停了下来。
周围的空间似乎被冻结了一般，罗杰自身也完全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一道恢弘扭曲的声音在罗杰的心中响起，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但是却令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股具备某种规律特性的脉冲之音，在罗杰听到的一瞬间、他就能够理解到了其中的意思。
“你希望改变这一切吗？
“你希望获得力量吗？
“只要你同意，我随时可以帮助你。
“放我出来，这些天使对我来说，只是用一只手就可以碾碎的蚂蚁……我甚至可以帮你复活你的朋友和你的猫、我可以帮你赶走那些入侵者们。
“你这样甘心吗？罗杰·亚伯拉罕？
“……”
这声音持续不断地诱惑着罗杰、似乎是看准了罗杰当前渴望逆转乾坤、改变一切的心理，它不停地对罗杰做着雪仇和力挽狂澜的承诺、只希望罗杰能够给它一个机会。
这让罗杰出现了极大的动摇——要命的是，罗杰当前原本就无法正确区分现实与梦境、而是处在一种极为混淆的状态之中，所以他此时是真的出现了动摇、在考虑是否要按照自己内心里的那个声音说的那样做。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女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罗杰的身后、将罗杰的左手从后面握住。
“醒醒。
“快醒醒。
“罗杰，醒醒！”
后面的这一声近乎是声嘶力竭的呐喊，而罗杰也因此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了面前的那三位对自己发动攻击的神话生物、听着自己内心底的那诱惑之音，脸上的困惑和纠结之色也快速退去。
“我拒绝。”
当这声音响起，罗杰顿时与塞西莉亚同时被三道不同的高层次力量所吞噬。
在真正被击中前，罗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女孩——那正是刚刚已经消失了的罗姗，此时此刻，她再次出现在了那里，也正是她刚才及时出言提醒罗杰、让罗杰醒了过来。
等到罗杰再一次清醒过来，那灭世的场景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黑暗。
“是水？”
罗杰打了一个冷战，此时的他并非是身处于牧夫座空洞之中，因为他的身上既没有那件大氅、自己的屁股下面也没有那血肉做成的椅子。
有的只是水，这水虽然并没有直接灌进罗杰的肺里、但是他也无法呼吸。
压迫感、窒息感，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让罗杰明白，先前他所站立着的那小岛确确实实地被海水所吞没，换言之，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被潜意识的黑暗所淹没。
最可怕的是，罗杰正在不断地往下沉——这种下沉非常特殊。
正常来说，身为一名“织梦人”，是非常容易就能够从潜意识的海洋中脱离出来，但是眼下罗杰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能用那种方式离开，否则的话他就会再也没有办法做第二遍尝试。
罗杰明白，这就是他自己的第三重恐惧，也是埋藏在所有智慧生命的内在最为深刻的恐惧。
对自身存在的恐惧。
有人说，人最大的恐惧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也有人说，人最大的恐惧是针对未知的恐惧。
但是此时此刻，罗杰已经明白，这两种表述并不贴切，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活着，对于未知的恐惧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是从自身出发来认知世界的。
只要有限制，就一定有对更广大的非限制的恐惧，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恐惧自身的存在本身。
这就像先前的罗杰一般——身处一片并不平静的黑暗海洋中央的小岛之上，随时恐惧着被吞噬、被不存在给淹没了存在，以至于局限彻底转化为无限。
也正是因为这样，人总是下意识地追随光、厌弃黑暗，也因此无法看清楚黑暗之中潜藏着的秘密，也无法看到更广大的未来。
而罗杰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他心里再次浮现出了亚当的话，而后闭上了眼睛。
“织梦人”的力量在此时终于运转了起来，一道璀璨梦幻的虚影从罗杰的身上剥离了出来。
他除了身影和身高与罗杰相似以外，其余的特征与罗杰大相径庭。
他穿着简朴的白袍，头戴散发着太阳光芒的冠冕，一手托着一本翻开的书籍，一手握着一柄裹挟着风与雷霆的权杖。
他脚下阴影蠕动，但是这阴影却完全没有将其吞噬、反倒是显得非常驯服，与雷光、太阳和知识调和在了一起。
他身后存在着一个影子，那影子又像是一座倒置的十字架，又像是一座巨大的高塔、在顶端分出五个不同的分支，但是具体的细节却又看不真切。
他是曾经短暂存在过的、罗杰曾经利用“混沌海”支流模拟过的“星界之主”身份。
这也正是亚当事先设计的、用来解决黑暗的最终极手段——祂早就已经料到了罗杰会遇到当前的处境，也清楚地知道这超越一切的黑暗用寻常的手段根本无法妥善处理。
所以，在罗杰扫除了那些可以被觉察的恐惧后，必须用特殊的手段解除那源自于存在本身的、概念性的恐惧。
因为位格的限制，此刻这“星界之主”虚假身份存在的状态极不稳定，万幸中的万幸是罗杰拥有着一部分“混沌海”的力量，这力量足以支撑着他让这身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要有光。”
一瞬间，从万事万物的根源中同时发出了璀璨的光，那光直接来自于星界，来自于本质，哪怕是这无限制、无意义的黑暗，也在此刻被完全照亮。
罗杰也因此看清了海底的深处，看清了难明的本质，看清了一切，也终于清楚了未知与知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他看清了“自身”。
……
过了许久，在黑暗中的罗杰再次睁开了眼睛，他依然坐在自己给自己设立的“王座”之上，身披那件温暖的大氅，在牧夫座空洞之中静静地漂浮着。
“结束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深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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