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庆皇:灰飞烟灭
皇宫门口,朱红色的高墙在清晨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一个身影正从宫内急匆匆地赶来,是猴公公。
他的脚步在看到门外的情景时,猛地顿住。
范隐站在那里,脚边,还放着两张简陋的担架。
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人事不省的戴公公和那个检蔬司的小太监。
身后是王七年、邓梓月,再往后是一排神情肃杀的监察院成员,旁边有几辆马拉的平板车。
看上去那两个昏迷的人,是被这几辆平板车送来的。
“哎呀,我滴个范大人哎,您这是又搞得哪一出啊?”
猴公公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范隐转过头,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呦,猴公公好久不见啊。”
猴公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范大人,咱们昨天不才见过嘛?”
他紧接着说道。
“啊,不对,这不是重点啊。”
猴公公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
“范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范隐的目光也随之落下。
“他们两个啊,是检蔬司的。”
猴公公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老奴认得这个戴公公,他是检蔬司的,老奴当然知道。”
范隐的笑容不变。
“那检蔬司压榨菜农,以至于菜农卖儿鬻女的事情,猴公公也知道?”
此言一出,猴公公的脸色瞬间凝固。
他赶忙说道。
“什么?压榨菜农?”
范隐的语气平淡。
“是啊,猴公公不知道?”
“那我就简单给猴公公说下。”
范隐随即简明扼要地将检蔬司如何克扣菜钱,邓梓月如何伪装成菜农设局取证的事情说了一遍。
话音落下,他从袖中掏出几样东西。
一本邓梓月工工整整写就的奏折,两本检蔬司的阴阳账册,中间还夹着两张被随意折叠的纸条。
“此事涉及皇宫,监察院不好过多插手,这是我们监察院的奏折,还有证据。”
他将东西递了过去。
“烦请猴公公交给陛下。”
猴公公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住,只觉得那几本薄薄的册子,沉甸甸的。
他抬起头,问道。
“范大人为何不去见驾,亲自交给陛下?”
范隐叹了口气,一副公务繁忙的样子。
“猴公公,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监察院最近一处和四处通力合作,正在大力查贪腐。”
“这一个不小心就查到了检蔬司,检蔬司比较特殊,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率先处置了,给陛下送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我们现在还要去查其他的贪官,实在没空。”
猴公公听得眼皮直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戴公公的脸上。
“那这……”
他指了指戴公公脸颊上那个清晰的五指印,还有散乱如鸡窝的头发。
范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解释道。
“这不是我们去抓人的时候,这个小公公心理素质不太好,当场就晕了。”
“这个戴公公心理素质好点,但和我说了几句话后,就想要畏罪自尽。”
“我这就一巴掌扇晕了。”
畏罪自尽。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进猴公公的耳朵里。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压榨菜农,中饱私囊,这等罪过,陛下定会将其明正典刑。
可戴公公若是只为钱财的贪婪之辈,绝不会如此果断地寻死,必然会想尽办法求得一线生机。
他会选择自尽,那背后的事情,就绝不仅仅是贪钱这么简单。
猴公公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奏折和账册之间,那张突兀的小纸条上。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范隐这是来不及写进正式奏折里的隐情。
猴公公捧着手里的东西,仿佛烫手山芋,面色为难。
“范大人哎,您还是自己去见驾吧。”
“这老奴……”
范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那就多谢猴公公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众人挥了挥手。
“走着的,诸位,咱们去抓下一个。”
王七年、邓梓月,还有那些一处的成员,立刻转身,动作整齐划一,牵着马车跟随范隐离去。
只留下猴公公一个人,捧着奏折,脚边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太监,站在皇宫门口。
晨风吹过,卷起他衣袍的下摆,他整个人都有些凌乱。
片刻之后,几个刚从宫外办完差事回来的小太监路过。
猴公公回过神,吩咐道。
“你们几个,帮个忙,抬这两个天杀的给我走。”
那几个小太监看清是猴公公,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听令。
片刻后,御书房。
庆皇盘腿坐在宽大的御塌上,指间捻着那份来自监察院的奏折,一页一页地翻看。
檀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光线中盘旋,又缓缓散去。
猴公公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整个御书房内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哗啦声。
他的后背,却有些发紧。
庆皇看完了那份工整的奏折,神色平静,随手将其合上,放在了一边。
然后,他拿起了那张被随意夹在里面的纸条。
当看到上面写着功劳皆是邓梓月时,庆皇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
随即,他又拿起另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记录着戴公公的那些话。
庆皇的面色恢复如常,看不出喜怒。
他将纸条轻轻放在御塌的紫檀矮桌上,动作平缓。
“那两个检蔬司的,现在何处?”
庆皇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陛下,人就在殿外候着,都还未醒。”
猴公公连忙回话。
“陛下,可要将他们弄醒,审问一番?”
“不用了。”
庆皇的语气依旧平淡。
“证据确凿。”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吐出四个字。
“直接灰飞烟灭吧。”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四座山,轰然砸在猴公公的心头。
他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掀起巨浪。
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果然,不仅仅是压榨菜农的事。
“是。”
猴公公压下心中的惊骇,恭声应道。
庆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怎么?”
“觉得朕的处罚,重了?”
猴公公的头皮一阵发麻,赶忙躬身。
“陛下圣明。是那奴才胆大包天,借着检蔬司的职务,压榨百姓,实在罪该万死,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其罪孽。”
庆皇却只是把矮桌上那张记载着戴公公话语的纸条,递了过去。
“看看吧。”
猴公公连忙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
那一眼,便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二殿下……”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球上。
猴公公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他瞬间明白了。
果然,事情绝不仅仅是压榨菜农那么简单。
若只是贪钱,顶多是个死罪。
可一旦与皇子牵扯上,那就是在陛下的心头蹦迪。
“回头,你亲自去一趟。”
庆皇的声音再次响起。
“给宫里那些不安分的东西,都提个醒。”
“让他们,以此为戒。”
“奴才遵旨。”
猴公公将纸条奉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庆皇收回纸条,随口问道。
“范隐把奏折托你送来。”
“他自己去哪儿了?”
猴公公赶忙回道。
“范大人说,监察院最近正在彻查贪腐,一处与四处联手,动静不小。”
“今儿个也是恰好查到了检蔬司头上,因事涉宫闱,这才一早抓了人给您送来。”
“范大人还说,他手头还有别的案子要办,就不来叨扰陛下了。”
庆皇听完,竟是轻笑了一声。
“这小子,还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刚从北奇回来第二天,就又忙起来了。”
猴公公在旁陪着笑了两声。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范隐正坐在一辆吱呀作响的平板车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邓梓月坐在他身旁,亲自驾着车。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辆同样的车,以及一众监察院的成员。
“那些菜农,后来怎么样了?”
范隐看着前方熙攘的街道,随口问道。
邓梓月立刻回话。
“大人,您出使前交代下官此事,下官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赶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正好赶上,那些菜农被逼得走投无路,都要卖儿鬻女了。”
“尤其是一个叫老金头的,下官去的时候,他正拉着女儿在流晶河边,就要按那卖身契的手印。”
“还好,下官去得及时。”
“下官斗胆,去院长那里申请了您留下的那笔备用资金,先帮他们渡过了难关。”
邓梓月说着,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
“之后,下官就想了个法子。”
“从三处那里,要了点药,让他们的菜地看上去,就像是真的遭了虫灾一样。”
“这样,他们才有借口,不给检蔬司送菜。”
“再往后,就是今天这事了。”
范隐闻言,转过头,用一种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的眼神,静静地看着邓梓月。
那眼神很平静,却看得邓梓月心里直发毛。
“大……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范隐的声音很轻。
“你用三处的药,药了要给宫里供的菜?”
邓梓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解释。
“是啊,大人,那也是权宜之策。”
“您放心,那药对人无害,后续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这事,还有谁知道?”
范隐又问。
“没了,就下官一人经手。”
“那就好。”
范隐收回目光,淡淡道。
“以后,别让任何第三个人知道。”
“否则,你也是一个死。”
邓梓月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凝固,血色从脸上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他这才猛然惊醒,自己究竟做了何等掉脑袋的事情。
给宫里的贡品下药,无论初衷如何,无论药性如何,都是无可辩驳的死罪。
“是……是,大人,下官明白了。”
他的声音干涩。
范隐没再多说,转而问道。
“那些菜农,之后的生计,有安排了吗?”
邓梓月定了定神,回道。
“下官跟他们说了,等戴公公落网,检蔬司换了新人,应该会重新签契约。”
“他们若是还想继续给宫里送菜,便去重新签契。”
“若是不想再跟检蔬司打交道,咱们监察院不是刚开了食堂吗?”
“下官提议,让他们以后专给咱们院里送菜。”
“那戴公公以前克扣的那些钱呢?”
范隐问。
邓梓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这……恐怕难了。”
“除非上面有旨意下来,或是检蔬司新来的管事是个有良心的,愿意清算旧账,才可能补偿一些。”
“若是上面不闻不问,新来的又不想多事,这笔钱,大概率就打了水漂了。”
范隐沉默了片刻。
“等回去后,你再写个条子。”
“还是用我留下的那笔钱,把之前克扣他们的,都补上。”
邓梓月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恭维道。
“大人您真是……”
“闭嘴。”
范隐满脸嫌弃地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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