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没人敢死？范贤的死亡威胁！

夜色与白昼的界限，在明远楼内再次被抹除。

范贤认命般地踏入这片被“昭日琉璃”照得通明刺眼的空间，每一步都拖着灌了铅般的沉重。

主考官郭争早已等候在此，他那张同样熬了三天三夜的脸上，堆满了谦卑而僵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范贤大人，您辛苦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

“抄录糊名之事，有下官们盯着便是。您……您不如先回府歇息片刻？”

范贤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那可不行。”

他声音沙哑，却不容置喙。

“我还得监督这糊名抄录呢。”

范贤的目光越过郭争，投向不远处那些正襟危坐，在桌前打开一沓沓纸条和浆糊的官员们。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陛下给的差事，总得有始有终。”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郭争，径直朝着那些官员走去。

糊名官们已经开始动手，他们小心地拿起一张试卷，用裁好的纸条，一丝不苟地准备封住卷首写有考生姓名籍贯的地方。

范贤停下脚步，背着手，歪头看着。

“这就是糊名？”

郭争连忙跟上，在他身侧低声介绍。

“回范大人，正是。”

“将考生名讳糊住，阅卷官便不知此卷何人所作，方可秉公直断。”

郭争又抬手指向另一片区域，那里坐着另一批官员，每人面前都摆着笔墨纸砚。

“那边，便是抄录。”

“所有收上来的卷子，都会由这些书吏重新誊抄一份，再送去批阅。”

“毕竟，有些人的字体，也会泄露身份。”

范贤闻言，轻轻笑了一下。

“细致。”

郭争也跟着干笑两声。

“抄录完毕，再送去阅卷，届时便只能仅凭才华取胜了。”

范贤又是轻轻一笑，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转了个身，踱了两步，面朝着明远楼的大门。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是想做手脚，该怎么办啊？”

郭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惊疑不定地左右打量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外人，这才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范贤的耳朵。

“范大人……您、您刚刚说什么？”

范贤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紧张，这次，他转过头来，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明远楼。

“我说，我要是想在这糊名抄录的环节做手脚，该怎么办啊？”

唰——

整个楼内，所有正在忙碌的官员，动作齐齐一顿。

无数道目光，惊愕地、不解地、恐惧地，聚焦在范贤身上。

郭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范贤大人！范贤慎言！这……这可不能乱说啊！”

范贤却一脸的无辜，摊了摊手。

“我当然不会真的做，我就是好奇，问问嘛。”

郭争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这……绝无此事！绝无可能！”

范贤忽然伸出手，亲热地搂住郭争的肩膀，带着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声音又压了下去。

“我不是说这次。”

郭争连忙辩解。

“以前……以前也断然没有啊！”

“哎，”范贤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大人，您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我怎么听说，这糊名的纸条，有长有短啊？”

话音未落，那些负责糊名的官员中，有好几人的身体明显一僵。

范贤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们。

“这长短不一，卷起来的松紧不同，可都是标记啊。”

郭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范贤没等他回应，便自顾自地松开手，转身走向另一边。

“那边，便是抄录吧？”

他缓步朝着抄录区走去。

而在他身后，郭争的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对着糊名区那边，极其隐晦地挥了挥手。

几个官员立刻会意，手忙脚乱地将手边准备好的特制纸条，换成了旁边统一规格的。

郭争刚松了半口气，连忙追上范贤的脚步。

范贤已经站在了抄录区前，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抄录这边，我也听说过一些门道。”

“比如，在誊抄的时候，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多沾那么一丁点若有若无的墨迹。”

“这样一来，阅卷之时，自然心领神会。”

抄录区的官员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惊恐地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煞星。

范贤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忽然哈哈一笑，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仿佛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当然，都只是传闻。”

“大家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笑容却渐渐消失。

“毕竟，诸位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天眼鉴’的监视之下。”

他抬起手，指了指众人头顶和四周墙壁上那些黑黝黝的圆球。

“诸位应该有不少人，都在隔壁至公堂，亲眼见识过‘天眼鉴’的画面，有多么清晰了吧？”

“不妨抬头看看自己周围，这明远楼里的‘天眼鉴’，数量可比考生号舍那边的，只多不少。”

所有官员，都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指引，抬起了头。

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头顶或侧方，轻易地找到几个黑洞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就在他们与那“眼睛”对视的瞬间。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天眼鉴”，竟无声无息地，微微转动了一下。

仿佛一个活物，在与他们打招呼。

又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刚刚调整了一下姿势。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所有人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范贤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再次响起。

“应该，没人敢在这么严密的监视下，动那些不该动的小手脚吧？”

整个明远楼，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和有人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毕竟……”

范贤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冰冷。

“大家谁也不想死，对吧？”

“啪！”

范贤突然拍了一下手掌，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他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懒洋洋的笑容。

“好了好了。”

“诸位，不要好奇了。”

“先办事吧，等办完差，有的是时间给你们看个够。”

范贤此言一出，那些背后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的官员们，如蒙大赦，又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低下头。

该糊名的糊名，该抄录的抄录。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标准，前所未有的认真，前所未有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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