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太子:考完了还不让走?范贤:996福报,了解一下!
天,亮了。
又或者说,它从未黑过。
当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晨光,挣扎着穿透云层,想要为大地镀上一层金边时,却被贡院内那冲天的白光无情地吞噬。
对于外界而言,是黎明。
对于这数千号舍而言,只是又一个没有尽头的白昼。
第三天了。
“昭日琉璃”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将所有人的生物钟搅得乱七八糟。
亢奋、疲惫、绝望、麻木……种种情绪在学子们之间蔓延。
有人已经放弃,趴在桌上,用衣袖蒙着头,试图在光明中寻找一丝黑暗的慰藉。
有人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仿佛要将生命都灌注进这最后的几个时辰。
还有人,在狭小的号舍里,面壁而坐,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进行着某种天人交战。
至公堂内,气氛同样凝滞。
侧殿的短暂歇息,并未能驱散太子李承乾和大皇子李承濡眉宇间的倦色。他们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盯着那面巨大的光幕墙,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震撼过后,是深入骨髓的麻木。
这三天,他们亲眼见证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场景。
有用头撞柱子撞出灵感的。
有因为找不到茅厕,憋得在号舍里上蹿下跳,最后被巡逻士兵发现,哭着喊着被拖出去的。
还有人,对着那瓶“净水琉璃瓶”顶礼膜拜,仿佛那是什么神物。
当然,也少不了那个丙字一百零八号的奇葩。
范无就每天准时准点,肚子一叫,就眼巴巴地望着号舍门口。
而范贤也总会黑着一张脸,准时送来他的“外卖”。
一来二去,两人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李承乾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呼呼大睡的范无就,再看看那些为了一个“公平”二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学子,心中只剩下一片荒唐。
他忽然明白了。范隐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针对他,也不是为了抓几个作弊的考生。
他是在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一个由他范家,说了算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面前,皇子的身份,权谋的手段,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大皇子李承濡则死死地盯着那些在巷道中巡逻的士兵。他们手中的长枪,在“昭日琉璃”的光芒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若将这神物用于夜战,会是何等摧枯拉朽的场面。
范隐的威胁言犹在耳,却更像是一块诱人的毒饵,让他心痒难耐。
至于主考官郭争,他早已成了堂内的一尊雕塑。
他坐在这里,却又好像不在这里。
他的官威,他的颜面,他的一切,都在这三天里,被碾得粉碎。
“当——”
一声悠远而绵长的钟鸣,划破了贡院上空的死寂。
“当——”
“当——”
三声钟响,宣告着这场持续了三天三夜,堪称大庆开国以来最诡异、最漫长的春闱,终于结束了。
“时辰到!停笔!收卷!”
监察院官员那被铁皮喇叭放大了无数倍的呐喊,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整个贡院仿佛活了过来。
“呼——”
数千名学子,在同一时刻,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有人瘫倒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有人扔下笔,嚎啕大哭。
更有人,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笑。
至公堂内,太子李承乾几乎是弹射般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结束了。
这该死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回到东宫,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
“大哥,三弟,我们走。”
他扶起还在打瞌睡的三皇子李承萍,对着大皇子李承濡说道。
大皇子也点了点头,脸上同样是掩饰不住的解脱。
郭争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就在他们一行人准备动身离开这间“光明囚笼”时,一个疲惫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是范贤。
他眼圈发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掏空的虚弱感。
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路堵得死死的。
太子李承乾的脚步一顿。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范居中郎,你这是何意?”
太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努力维持的平和,但那连续三天三夜紧绷后的疲惫,让他的声线有些发飘。
范贤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回殿下,考是考完了。”
“但是,还不能走。”
“什么?!”
这次出声的,不只是太子,连一向沉稳的大皇子都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这不是都考完了嘛?”
太子终于维持不住那份皇家的体面,声音陡然拔高,但因为极度的疲惫,听上去更像是一种虚弱的尖叫。
“春闱已经结束,我等留在此处,还有何用?!”
“殿下息怒。”
范贤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考试是结束了,但阅卷还没开始。”
“按照以往的规矩,为了确保绝对的‘公平’。所有试卷,在交由考官批阅之前,必须经过‘糊名’与‘抄录’两道程序。”
“糊名”,是将卷首写有考生信息的纸角折叠封存。
“抄录”,则是由专人将试卷内容重新誊抄一份,考官批阅的,是这份誊抄的卷子。
这样一来,便可杜绝任何通过字迹辨认考生的可能。
这些,都是科举的旧例。太子当然知道。
“糊名抄录,自有礼部和贡院的官员负责,与孤何干?!”
太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全靠一口气撑着。
范贤仿佛没看到太子那快要喷火的眼睛,慢悠悠地解释道: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
“万一在糊名抄录之时,动些手脚,做些标记,那可就不妙了。”
“比如,糊名之时,用的纸条长短不一。”
“还有抄录沾上点别样的标记。”
【以前这种事,还少吗?】
“所以,范提刑司的意思是,抄录过程,也必须在‘天眼鉴’的监察之下。”
范贤抬起手,指了指堂内那面巨大的光幕墙。
“而几位殿下,作为本次春闱品级最高的监察官,理应……全程监督。”
“以示……公允。”
最后四个字,范贤说得慢条斯理,却像四记重锤,砸在了李承乾的心上。
“全程监督?”
大皇子李承濡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
“这需要多久?”
范贤掰着指头算了算。
“数千份卷子,每份卷子都要誊抄一遍,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话……”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也得……再来个三五天吧。”
“轰——”
太子李承乾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三五天?
再来三五天?!
他要在这个鬼地方,再被关上三五天?!
盯着一群书吏抄卷子?!
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幸好被旁边的大皇子一把扶住。
“你们……你们……”
他指着范贤,手指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逼到极限后的崩溃。
范贤一脸的无辜。
“殿下,这都是为了陛下交代的‘公平’二字。”
“您若是不愿,大可以现在就去向陛下回禀,说您不愿为天下士子监督这份公平。”
【去啊,我看你敢不敢。】
【范隐这招真损,直接拿庆皇当令箭,谁顶得住啊。】
李承乾被这句话噎得死死的。
他去?他怎么去?
这次庆皇就是要公平,他现在跑去说自己嫌累不想干了,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他看着范贤那张疲惫却又欠揍的脸,又回头看了看那面依旧亮得刺眼的光幕墙。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淹没了他。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那股撑着他的气,泄了。
他颓然地,重新坐回了那张冰冷的椅子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大皇子李承濡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张刚毅的脸上,一片铁青。他扶着太子的手,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轻微颤抖。
三皇子李承萍揉着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又不走了。
整个至公堂,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是这一次,寂静之中,多了一丝名为绝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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