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有点虐
夜，大雨滂沱。
身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谢元嘉跪在地上，拽着我的裙摆。
「猫猫，你不能这么狠心不要我。」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头却没有任何感觉。
爱也好，恨也好。
大雨淋湿我们的面颊，让我也分不清谢元嘉脸上的究竟是雨还是泪。
我伸手替他擦着脸上的泪水。
「你要笑，这样才像他。」
一句话，令谢元嘉面色如纸般惨白。
1
谢元嘉一剑杀了我父亲的时候，我刚让镖局的竹马沈飞白将我给「少煊」的信带去京城。
我穿着府中小厮的衣服，躲在远处，遥遥地看着谢元嘉脚下亲人的尸体。
宠她如珍宝的爹娘的；给她偷拿来小厮衣装，撒娇说要她带桂花糕回来的七岁小妹的；温柔和善的大嫂和七岁侄儿的；以及那些照顾她十五年的家奴们的……
明明天上是七月飞火的烈日，可我却觉得全身发寒。
不久前，我还在和爹娘争执。
他们想为我在定阳城寻可靠的儿郎托付终身，我却满心念着十年未见的少煊。
「摄政王，少了一个苏府千金苏婧慈。」
谢元嘉踹开我父亲的尸体，玉冠戎装的他眉眼满是冷厉，抬眸间便如宝剑出鞘，锋锐裹寒。
哪怕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阳光下的他，也好看得过分。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醇威严。
「全城搜寻，死活不论。」
「是！」
众所周知，离朝摄政王谢元嘉，权倾朝野、暴戾恣睢、独断专权、枉杀忠臣，是祸国奸逆。
我以前从来不信那些传言。
甚至恼怒众人众口铄金之下，污了谢元嘉的名声。
在我心中，谢元嘉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也是舌战群儒的状元郎，更是守护离国的神。
谢元嘉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厉眸朝着这边忘来。
我转身就跑。
——我身上穿的是苏府小厮的衣服。
「抓住她！」
谢元嘉无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恐惧如同鬼怪，攥紧了我的心脏，令我迈步艰难、头脑晕眩。
我不能死！
我咬破舌尖，疼痛令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仗着对定阳城的熟悉，一时半刻，那些身强体壮的兵士竟没追上我。
但我终究只是普通闺阁女子，在逃到定阳河畔时，我没了力气，跌坐在原地。
脚下，是因连日暴雨而湍急的定阳河。
脱水与失力，让嗓子在每一次呼吸中，都如刀割般疼。
士兵拿刀逼近，小心翼翼。
不愧是谢元嘉手底下的战无不胜的「风行军」，哪怕她看起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们也不轻敌。
远处，谢元嘉正策马而来。
阳光下的他，如同天神，俊美无俦。
我艰涩一笑，低声呢喃。
「谢元嘉，若我还能活着，定要你血债血偿！」
我用最后一丝力气，跳进了奔涌的定阳河。
离国摄政王谢元嘉，字少煊。
我与他相识十年，通信三年，互许终身。
2
我遇到谢元嘉时，刚五岁。
彼时我因为体弱，爹娘担心定阳酷暑会令我生病，便将我与奶嬷嬷送到了京中避暑。
避暑地点是我父亲好友，位于京郊的庄子。
谢元嘉那时十岁，养母只是庄子中的奴仆。
连带着他，也卑微如蜉蝣。
他养母对他并不好，对他动辄打骂。
别的同龄人能在母亲怀中撒娇任时，他只能睡在逼仄的马厩。
他每天要做一个成年人的活，却顿顿吃不饱。
以至于谢元嘉十岁，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饿得睡不着的时候，谢元嘉偷吃了大黄碗里的馒头，招来养母的一顿毒打。
——大黄是庄子上养的一条狗。
「住手！」
年幼的我，制止了谢母的暴行。
对谢元嘉凶狠的谢母，对我很是谄媚。
「小姐，我在教训这个逆子，吵着你了吗？」
在谢母和我说话的时候，瘦弱肮脏的谢元嘉，还在拼命将那半个馒头往嘴里塞。
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头，双目猩红，宛如地狱的恶鬼一般警惕的盯着我。
他担心我抢了他的馒头。
这也让我看清楚了他的脸。
虽然有灰土，但不难看出他五官精致，是我从未见过的美貌。
我色迷心窍，从精致的荷包拿出珍藏的桂花糕，递给他。
「小哥哥，请你吃桂花糕，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谢母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
「小姐，他不配吃这么精贵的食物。」
我不理她，认为她是个坏人。
谢元嘉没有接过桂花糕。
他警惕地盯着我，四肢触地，如同狼崽子一般，一旦认为她有危险，就会撕咬碎我的脖颈。
3
五岁的我很苦恼。
如何让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哥哥和我说话。
大概是孩童藏不住心思，奶嬷嬷发现了我的心思。
于是，第二天谢元嘉就被洗得干干净净，送到我跟前，成为了我在庄子的玩伴。
「小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香囊送给你。」
「小哥哥，桂花糕真的很好吃，你吃嘛。」
「小哥哥，你怎么不笑？那猫猫给你笑一个。」
我咧开嘴，冲着谢元嘉笑。
缺了门牙，令这个笑有些傻气。
谢元嘉眉头轻皱。
「丑。」
「名字难听。」
被他嫌弃我也不生气，反而欢拉住了他的手，杏眼亮若点星。
「小哥哥，快一个月了，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好高兴。」
「猫猫不好听吗？可是爹娘说这样很可爱。」
实际上是因为我早产体弱，身为商人的爹娘按照民间习俗，为我取了个贱名。
贱名好养活。
「难听。」
谢元嘉蹲下身，为她擦嘴角的桂花糕屑。
被我好吃好喝养了一个月的少年，已经初显未来的绝色。
哪怕颦眉，也好看得不得了。
我看得小嘴微张，口水不受控制的流出。
「嗤。」
谢元嘉笑了，眉眼生动，在阳光照耀中，竟有些缥缈，不似凡尘可见。
「不过是挺可爱。」
4
汹涌的定阳河水漫过我的头顶，儿时的记忆也卷袭而来。
我后悔了。
我那时候应该杀了谢元嘉！
儿时的小哥哥，与苏府中的修罗重叠在一起。
最终只剩下噬人心脉的仇恨。
「公子，还活着。」
意识朦胧中，我感觉到自己被人从河水中打捞上岸。
有人在我面前蹲下，月光下，他执画扇的手捏住我的下巴。
「倒是生得美，想活吗？」
「公子」的声音嘶哑难听，在这一刻对我来说却宛若天籁。
我在昏迷之前，用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我想活！
5
「专心。」
馡娘来到我的面前。
打断了我因为桌上的桂花糕而走远的心神。
她正在跟我讲述今夜的任务，而我走神了，实在是不妥。
「抱歉。」
馡娘叹了一口气，娉婷坐下。
她生得清纯，一举一动却妩媚动人，也难怪是这「怜花楼」蝉联三年的花魁。
「嫣娘，你虽容貌倾城，但你这次的目标是摄政王谢元嘉，你不能掉以轻心。」
「公子很看重这次任务。」
「你应该知道任务失败的惩罚。」
提到惩罚，馡娘瞳孔一缩，身子本能颤抖。
我淡然一笑，全然无惧。
「我会成功的。」
因为我等这个机会。
等了三年。
少煊，我很期待和你的再见。
6
我从馡娘房间离开，刚走进我的房间，就被人从身后搂住。
「公子。」
身后的人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带着热气与酒气。
「嫣娘。」
「我在，公子。」
他手上力度加大。
「你可以拒绝这个任务，我可以……」
「公子。」
我知道公子喜欢我，但也没那么喜欢。
我转身，看到的依旧是那张金色的面具。
他连真面目也不愿意让我看到。
「我想帮公子。」
公子后退两步，倏地将烛火全部熄灭。
昏暗的房间中，我听到什么落地的声音。
下一刻，我的唇被公子吻住。
我没挣扎。
为了吻我，公子将面具扔了。
「活着回来。」
烛火再次燃起，房间中只剩下我一人。
7
沐浴时，我心情依旧没有平静。
打发了伺候沐浴的丫鬟杜鹃，我趴在浴桶中，一只手无聊的搅动着水中的花瓣。
公子是做什么的，我并不知道。
自从我被他救了后，便被送到了京城「怜花楼」。
在这里，我与许多姐妹接受了许多训练。
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是为达官贵人准备的。
很显然，公子的身份并不简单。
他图谋很大。
但，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就你这时，窗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紧接着，一道身影跃进了浴桶，一把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不准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血腥味，在室内蔓延。
刀锋的冷意，令一丝不挂的我颤了一下。
「不要杀我。」我道。
身后的人声音却依旧那么冷。
「听话就不会死。」
「好。」
「等会儿外面来人，应付过去，你就不用死。」
「好的，你别杀我就好。」
我声音楚楚，声音还打着颤儿。
身后的似乎放心了。
然而，他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唇被我咬出了血，眼睛中满是凶光，身体不断颤抖。
不是怕的。
是因为恨。
因为这声音是……谢元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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