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为医者，当逆行

“老夫做什么？老夫从前代医圣手中接过这个头衔，凭借医术封圣，至今已有四十七年，岂能让这传承，败在黄口小儿的一句话上！”

“休想！”

说完，他毫不犹豫捏住一根银针，迅速扎在弟子的身上，又迅速拔出。

下一刻，一股鲜血被从针孔之中带出，浇在地上，腾腾冒着热气。

这不明所以的一幕，看得所有医者眼皮子狂跳。

这人莫不是疯了？

他弟子本来就已经两个鼻孔都在流血了，如今却还主动给他放血，是怕他这弟子死得快吗？

人群之中，只有极少数人才看出他这么做的目的。

“嘶，不愧是医圣，即便是面对这种情况，还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到应对之法……

我曾听说漠北有一种放血疗法，可治高热，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使用这种方法，将人救回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

“行之有效！”

医圣看着弟子身上通体的红色褪去些许，不由大喜。

就要继续施针。

但就在此刻，一旁却传来一道声音：“你打算给他放血？”

医圣冷笑道：“怎么，知道怕了？你以为使用这种鬼蜮伎俩，就能让老夫认输？”

“……”医佬沉默一阵，旋即缓缓道：“用这种主动放血的方式，的确可以解他这毒……但你是否忘记，他的身体，先前已经吃了太多毒药了？”

医圣本来要继续施针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脸色瞬间冷下：“你什么意思？”

医佬叹了一口气，道：“先前他所吃下的毒，虽然都被你给解了，但人体并非器具，焉有坏了修好就行的道理，之前那些毒素，并没有完全从他体内清除，想要痊愈，还得仰仗人体本身的排毒功能。”

医圣沉默：“……”

医佬继续道：“你可不要跟我说，你替他解读时，可以一点毒素都不留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药三分毒，就算你是医圣，也无法违背这自然规律。”

医圣：“……”

医佬：“他先前已经伤了元气，若你此刻强行用这粗暴的法子去化解他体内的药力，只怕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更加不可逆的损伤。”

医圣：“……”

他抬起头，望向医佬，双目如刀，仿佛要从对方那悲悯的表情之上，削下一层皮肉来。

他冷笑起来，脸色竟有几分狰狞：“你是在劝老夫认输？”

“老夫接替这医圣的头衔多年，老夫的医术，岂是你这等平庸之辈，所能度量的？”

说完，他便高高举起手中银针。

便要朝着曹行之的身上扎去。

“唉……”

千钧一发，一声长叹，

“罢了，老夫认输了。”

医圣手中动作徒然一顿。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医佬。

“你说什么？你认输？”

就像医佬所说的，他用这种放血的手段，也不一定能够将此时的曹行之救下来。

成功的可能性，不过三成。

纵然救下，也多半会落下一些不可逆的残疾。

可以说，对方用出那江辰所教授的方式。

已经将他这位医道之巅的医圣，逼到了绝处。

可这个节骨眼上，对方却说认输？

医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我认输了。”医佬又叹了口气：“这妙手堂，你要的话，给你便是。”

“为什么？”医圣嘴巴微张。

他无法理解。

不只是他。

妙手堂这一方，也有许多人表示不理解。

“堂主！这不过是一个败类而已！你何必为了他做出如此牺牲？”

“是啊堂主！”

“为什么？你若连这个也需要问我的话……”医佬微微扬起头看着空处，片刻后又低下头，目光放在那痛苦呻吟的曹行之身上。

他微微一笑：“行医救人，不是医者本分么？”

若世人皆将快意恩仇、杀伐果断放在嘴边，非要走一条恩怨之路，医佬，却甘愿做那个逆行之人。

“生命是有重量的……为医者若不能时时在心中掂量起这份重量，迟早有天，这些重量，会成为压垮良心的稻草。”

医佬望向曹行之。

哪怕，眼前之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让他也厌恶至极。

可奈何，他是一位医者。

如此，方才能让自己无愧于心。

说完，他便不顾医圣那错愕的表情。

伏案写下一个方子，道：“这方子也是江公子留给我的，正好能解他眼前这种情况，去抓药吧。”

他将药方递给一旁的伙计。

几个伙计连忙跑去后面的药房，不一会儿便将抓好的药带回来。

医圣脸色茫然，让开位置。

两个伙计一人一边抓住痛苦挣扎的曹行之。

再由另一个人将药倒入他的嘴里。

没一会儿，曹行之原本狂躁的动作，便慢慢安静了下来，汗水，不断从他的毛孔之中涌出，最后在地上凝成一团带着臭味的积夜。

再然后，他睁开了眼。

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大口地呼吸着。

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师父……我，我好了！”

然而医圣却没回答他。

只是眼神望着空处，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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