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高农的大愿

自从亲眼目睹了大量流民沿着官道行走的景象后。

高农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过好觉了。

每天做梦梦见的，都是大地干裂、饿殍千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景象。

那是他年少的噩梦。

他本以为那些记忆早已被自己尘封。

然而如今，这些流民的出现，就像一把野火，一下子将过去的记忆点燃，并熊熊燃烧了起来！

高农是北方人。

四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场饥荒。

……

烈日炙烤大地，田间谷物不生……

高农一家四口，不得不背井离乡，南下寻觅生机。

路上，他爹死了。

辛苦一日打铁换来的粮食，被人骂压低了铁匠铺的工钱，结果在快要回到住处时，被几个当地人抓住，抢走粮食，活活打死。

然后他娘死了。

迫于生计，不得不出卖身体，结果那天在巷子里遇见几个输了钱喝了酒的赌徒……凌虐致死。

最后他妹妹死得是最惨的，至今回想，都像在做梦一样。

他跑去深山里追一只野兔，当好不容易抱着野兔正想同妹妹分享这个好消息，想叫没我们生火烧上开水，结果回到临时避难的山洞里时，却发现锅里煮着人的骸骨，角落堆放着人的头发与衣物……他年幼的妹妹已经不见了踪影。

“贼老天！你不给活路啊！”

高农绝望过、彷徨过、求死过、嘶吼过……

最后他浑浑噩噩。

肉体像是再也感受不到痛苦的轮毂，跟着那些逃窜的流民们一起，自北向南，漫山遍野的奔袭。

沿途中，每一具背朝天倒下，背上腐肉生驱的男人尸骸，都像极了他的父亲。

每一个巷子里浓妆艳抹，眼神哀婉的女人，都像极了他的母亲。

而每一块从酒馆里扔出来，引起野狗争抢的骨头，都像极了她的妹妹。

他死守心神，南下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可当他终于抵达父母心心念念的江南时，看着那依旧如同蝗虫过境般的田间景象。

高农一下子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站在田间，手搭凉棚看着日头，解答了他的疑惑。

“因为粮食不够吃。”

啊！

多么简单明了的道理。

流浪千里，换来一句真言。

北方的粮食不够吃，人们就往南方跑，南方的粮食也吃完了，人又该往哪里跑？

不跑了吧，高农想。

人腿能走千里路，却逃不脱这血淋淋的事实。

活下去，活到一个不会再有饥荒的时代。

活到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代！

如果没有那样的时代！

“我将亲手开创一个这样的时代！”

老农笑呵呵看着路边衣裳破烂，举目无亲，对天起誓的少年，说：“想和我学种田吗？”

高农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田边说要教自己种田的老人家。

有一个另外的称号。

“农圣！”

再一晃，时间过去四十年。

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吃的上饭的少年，成为了四十而不娶的中年光棍。

然而时过境迁。

此时他站在田垄间，扛着锄头看着日头，旁边的零零散散的，衣不蔽体的流民往南方逃窜……

高农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也没能改变。

好在，事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绝望、窒息……他做不到，还是有人能做得到的。

就算今年的饥灾，隐约有了四十年前的样子。

但高农还是相信。

如果那个人出现，一定能做得到！他一定能改变点什么！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田垄附近停下。

一个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下来。

“老东西，慌什么啊，不就比以往提早了一个月嘛，至于在信上面写什么十万火急嘛。”

高农朝着那道身影，虚虚行了一礼。

想了想，又道。

“许久未见，江公子秋闱考得如何了？”

“那你可就别提了！”江辰摆了摆手，直接从田垄上跳下来，走到高农面前。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真两耳不闻外事，还是故意调侃。

“都没让我参加。”

高农愕然：“为何？”

“段位太高，被禁赛了呗，还能咋的。”

说着，江辰便把近日来城里发生的事情，跟这个老农鳖讲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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