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皇帝的格局

在宋明珠写信跟她师父自卖底细的时候，唐翰林也终于跟皇帝交了底。

“回陛下，臣第一次去宋家台的时候，只听说宋家台的后山上住了个疯子，明珠拜了那个疯子为师。

臣去看过，那的确是个疯子，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唐翰林描述了一下王师父的疯癫状，隐去了他第一次见到王师父就觉得王师父面相有点眼熟的事儿。

“后来，臣又因公去了几次宋家台，却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有再上过宋家台的后山。

直到后来宋家台开始种西瓜，遇到了麻烦，明珠去请教她师父，我才留了点意，私底下派人查了一下……”

唐翰林就把王师父十几年前来到宋家台的事儿说了，说法跟村正当初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臣当时也很好奇一个疯子怎么会种西瓜，就借着查朝廷查隐户之机，画下了明珠师父的画像，让人查了一下，意外发现明珠师父……”唐翰林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继续道，“跟前朝太傅长得很是相像……”

查出这事之后，他直接把事情按在了自己手里，连他爹都没有说。

他知道明珠师父对于宋明珠的意义，他十分担心陛下的态度，这决定了接下来宋明珠对朝廷的态度。

听说明珠师父是这么个来路，皇帝脸上动了一下，问：“画像呢？”

“明珠十分敬爱她师父，臣当时怜惜明珠一片赤诚之心，不想横生枝节，就把画像烧掉了。”唐翰林低着头道，“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皇帝把让人送来纸笔，道：“既然原来的画像烧掉了，那就重新画一幅吧。”

“是！”唐翰林乖顺地应道。

他也没有篡改，如实画出了王师父的相貌。

毕竟，陛下既然动了要查明珠师父的心，那谁阻拦都没有用。与其等别人来揭开明珠师父的面纱，不如就把事情控制在唐翰林跟陛下君臣两人这儿。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小小的心眼儿，画的是二师父，须发怒张的。

“陛下，臣画好了。”唐翰林搁下笔，恭敬地从桌旁退开。

皇帝凑过来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是有点像！”皇帝评价道，“有六七分像！”

前朝太傅皇帝是见过的。

当年，皇帝他爹率军攻破京城，打到前朝皇宫门前，喊前朝末帝投降。前朝末帝只有十来岁，还是个孩子。前朝太傅便站出来，把皇帝他爹一顿痛骂。

骂得十分难听。

皇帝他爹当然不会惯着他，直接让人强攻，长驱直入皇宫里面。

皇宫里的其他人都投了降，只有前朝太傅带着末帝退到金殿之上，死守不降。

“你们只要交出御玺和天子书，我不仅可以饶你们不死，还可以赏赐你们荣华富贵，让你们安稳无虞过一生。”皇帝朝两人伸出手，“如何？”

前朝太傅这人，起于贫寒，一步一步走到太傅之位，传说是他得了一部天子书，可以辅佐天子。

而这人确实也有几分本事，前朝后面那些年战乱纷起，他愣是稳固着朝廷没有散架。

只是这人虽然得了天子书，却没有得到天道。前朝最后那十年里，皇帝换了四个，只有太傅一力苦苦支撑。

对于这样的人，皇帝他爹是敬佩的，所以才提出条件，想让前朝太傅来辅佐自己。

“你们这帮乱臣贼子，还想要玉玺跟天子书？做梦去吧！我就是死都不会给你们的！”

狠狠打了一把皇帝他爹的脸。

“王太傅，我敬重你，所以才提出这个条件。你就是不考虑你自己，难道也不考虑你的家人吗？”皇帝他爹耐着性子劝对方，“王太傅你的儿子，比你旁边的皇帝还要小一岁呢！”

“逆贼休拿我儿威胁我！”王太傅性子也刚烈，直接一把火烧了金殿，带着前朝末帝一起葬身火海，“我们死得其所，尔等乱臣贼子必将遗臭万年！”

皇帝想，前朝太傅那人到底还是理想主义了一些，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江山都得到了，有没有玉玺又何妨呢？

他爹就是拿个大萝卜当玉玺，又有谁敢说呢？

“不过，当时那人须髯如戟的模样……”皇帝提笔，在唐翰林画的那张脸旁边加了几缕火焰，感叹道，“跟这个一模一样！”

前朝太傅带着末帝自焚之后，皇帝他爹让人搜过太傅府，发现太傅府一片混乱，财物被下人们抢夺一空，太傅之妻自戕，太傅之子混乱中不知所踪。

可见这人除了治国有点能耐之外，治家一塌糊涂。

毕竟，皇帝他爹可以不在乎玉玺，却不会让这东西流落到外头去。只要东西一天没找到，皇帝他爹就一天不可能把人杀绝。

至于天子书嘛……

“唐翰林，你以为，明珠她师父，像得了天子书的模样吗？”皇帝问。

唐翰林仔细想了一下，道：“回陛下，臣也不知。”

据唐翰林在澧阳县当知县的时候了解到的情况，明珠她师父病是肯定有病的，蔡书吏那边也能证明。

至于有没有得到天子书，这个真揣摩不出来。

毕竟，你要说这人不聪明，他又教了明珠这么个孩子出来。

你要说他聪明，他从京城逃出来之后甚至都没有换姓。

而明珠一腔赤诚，天下皆知，你猜明珠她师父到底知道不知道明珠这么能干呢？

委实挺矛盾的。

“均一呀，我知道你是怜爱明珠，想保住明珠的赤诚，才隐瞒这件事。”皇帝终于对唐翰林换了个称呼，“但是你也太小看朕了。”

唐翰林听到皇帝唤他的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已经知道皇帝的态度了。

“是臣心胸狭隘了！”唐翰林诚恳认错。

“要是得了天子书就能做天子，那前朝又是怎么亡了的呢？”皇帝既是在问唐翰林，也是在问他自己，“朕纵然没有天子书，难道就做不成天子了，也做不好天子了吗？”

皇帝走到换了玻璃的窗子前，望着因为宋明珠而发生了许多改变的皇宫，平和又坚定地开口。

“朕拥有这世间最坚定的民心，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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