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 章 春税
李氏这几天是最高兴的，从陈实中午不再老宅去吃饭开始，感觉自己当初没让儿子把桃花带回去这一步是走对了。
走在外面逢人就说：“陈实来接桃花过去，我没让，从小就带在身边习惯了，家里的女儿都嫁出去了，儿子大了也说不上话，老头子又三天放不出一个屁，杏花又还小，有桃花陪在身边使使嘴也好。”
听话的旁人心里可疑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她这当阿婆的疼爱孙女。
砖瓦场又忙了起来，李氏心情自然好。
她不再将桃花关在院子里，每天进进出出的都带着她，做事都让她跟在身边学，桃花不情愿时也耐心教导。
秋田照旧做着从前的事，带孩子做些杂务看草药书，家里的骡子都有老宅的人每天送草过来，完全不用操心。
每次逢集她都去，带些家里的东西卖掉，买些家里的日需品，每次都雷打不动的去买粮食。
正如陈实所说的那样，粮店都说没粮，只给卖三十斤，等到下一集的时候就只能买到二十斤了。
秋田又动用了心眼，把盐也多买了些，以前听老人家摆旧事时听说过，苦日子的时候，盐都吃不起，盐价高得离谱。
才过了十天左右，提前征春税的消息就真来了。
尽管心里早就有底，看到村民们眼中的慌乱、脸上的愁苦，秋田心中感触还是挺深的。
如果境况再持续坏下去，像陈实所说的那样，年后就又再提前征秋税的话，可能许多人家就要开始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了。
妇人开始骂天骂地，说这世道真不让人活了。
男人急得在田埂上打转，似是巴不得田里的麦苗马上抽出麦穗来。
就连三四岁的孩童看到家里大人的脸色，都不敢放肆的玩闹了。
罗氏带着狗蛋坐在秋田的院里。
“秋儿，你们有啥盘算没有？估计这世道不好了。”
“娘，你们家里有存粮没？要不要再买些粮？”
“你张叔说暂时不买，这春税我们交银子，大奎不在家里，粮食倒还有盈余。秋儿，你们可要多买些粮了，听你里正大叔说，后面粮食价格可能会很高。”
“娘，有银子就尽量买些吧，里正大叔都说粮价会很高的，以防万一。”
秋田对罗氏也只是劝说一句，张铁匠跟里正是兄弟，里正家的田地多，粮食也多，说不定不用考虑粮食的问题。
这次的春税，秋田和陈实自然是交银子，陈实也让老宅的人交了银子。
听说村里的人家，大都是有银子都是交银子，留着粮食。
粮食可让人活命，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没粮食有银子也不顶用。
村里的妇人无事就往山里跑，希望能从山里得些啥，村里的孩子们都提着篮子到处扯野菜。
罗氏说，村里的人家如今都是一半野菜一半杂粮混着吃了，大部分人家一天只吃两顿，大米最多就是煮粥的时候放一把。幸好益山县种玉米红苕，家家户户都收了些，能将肚子填得半饱。
秋田做饭时也是放一半米，另一半是红苕、南瓜。饭桌上大盆大盆的菜，主食都只一人一碗，当然消耗体力最大的陈实除外。
每次吃饭时，陈实又总喜欢把碗里的米饭分出给虎子吃，这个事让秋田见一次阻止一次，但他总是偷偷的干，说亏谁也不能亏虎子，虎子都瘦了。
秋田与他说，虎子不是瘦了，是长高了，但陈实显然不认同这种说法。
这些天陈实和陈家父子几人日夜忙活，对提前征税的事情根本不闻不问，只努力干活。
好的是，这一年的冬天，天气冷是很冷，却没有多下雨，这样的天气对砖瓦场有利。对庄稼人来说就不是啥好事，怕来年的麦子收成要打折，村民们开始挑水浇麦。
李氏也跟着挑水，林氏也开始干田地里的活了，背着孩子浇田，有时候两人轮换着来。桃花被李氏勒令带着杏花在田边给骡子割草。
秋田每集都去赶集买粮，粮价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涨一点，依旧是限量卖。
卖鸡蛋之类的农家物品的人越来越多，价格自然也便宜，可还是卖不出去。就连猪肉价格也下降了两三文钱，秋田买了些回家。
提前征了春税，村里人日子难过，可也有喜事发生。
梁丰家买了院子，给二儿子娶了亲，听说只办了一桌酒。
秋田旁边陈宝山家里的春雷说上了亲。
春雷原本是去年就要成亲的，因为陈宝山两口子在秋田婚宴上作妖，亲事告黄。
后来这一年里，都没有媒婆上门来。
听说这次的姑娘就是梁山后面蓝水村的，姑娘姓姚，家里田地不多，还有弟弟妹妹四五个，都是半大不小的娃娃，日子难过。
陈宝山家只用了两半袋稻谷当聘礼，女家自然也没啥嫁妆，选了一个吉利的日子，在家里摆了两桌酒就把人给娶了进来。
冬月就这样过去了，很快进入了腊月，陈实的砖瓦场开始烧窑，出窑，送货，忙得人手脚不停。
眼看就要过年了，以前村里人家家户户都要做些腊肉，准备些年货。
这一年都静悄悄的，村里没有听到闲话熏腊肉的事，也没有听人讨论过年要做些啥菜。
腊月过半的时候，郑大禾来接走了苗苗和壮壮，说他们以前冬天生意都不错，这一年冬天很少出门做事，大多数人家儿女成亲都简办，不请唢呐了。
陈实等人忙到腊月二十六才停下来，他自己更是除夕前一天中午才从外面回来，回来时就将秋田拉进屋里说话。
他说，这段时间里，他将县丞家的货都送齐了，一共送了两万底瓦和两万筒瓦，另还有一些檐遮和滴水瓦。
板瓦跟乡里用的小瓦一样，但筒瓦的价格比小瓦的价格好一些，檐遮和滴水瓦价格好但送的数量不多，一共得了四十八两多银子，给老宅的付了五两银子的工钱，除开平常送货的消耗和请管事们喝茶吃饭，余三十七两银子。
陈实留了二两银子在身上，余下的三十五两都让秋儿收起来。
也许是累得狠了，也许事情忙完了人就放松了，当天下午他就睡了一下午，到傍晚才起床就说自己腿痛，人也无精打采的，只说想睡觉。
秋田一听他喊腿痛，就立即打来热水给他洗，然后又用老太医留下方子泡的酒药给他擦洗。
秋田都不太理解他，为何如此拼命，甚至有些生气。
陈实这两个月都没有歇息一天，进了腊月烧窑的时候又熬了七八个通宵，还有外面的人情世故要他去应付。
陈家父子几个做事舍得出力，但很多技术活都要他亲自上手。
“秋儿，你别生气，以后不必这么急了，就因为那县丞的生意，是临时给我的，所以货比较紧急，这关系到以后县城的生意，做好了就打开了门路。
年后的那些货不多，都是些散户的，也没那么紧，到时候我慢慢交，交完我再做一些屯起来，再遇到别人急着要货就有存货。”
“那过年这些天，就好好歇息，啥事都不要管。”
“好，听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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