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章 不该姓吴
前半夜里虎子总是睡不安稳,直到后半夜才睡熟。
秋田和陈实这一夜也没睡实,总是不断的醒来,虎子并没有出现发烧的现象。
此日早上虎子醒来后,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惊悚害怕,只是一个人玩并不理人,问他什么也不理人,他自己说话时又很大声,像是在发脾气,也不跟苗苗和壮壮玩了,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这里瞅那里瞅。
秋田一直哄着虎子,门都没有出,也没有让虎子出门,虎子的药都是姐姐兰草在熬。
陈实也没有去忙活,家中所有的事情都因虎子摔伤而停了下来。
午饭后,虎子不知为啥又突然发起脾气来,开始推凳子,每次都非要将其推翻在地才罢手,然后又将凳子扶起来继续推倒。
秋田为了不让他继续搞破坏,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虎子见此也不多说话,看了周围一眼,就走到门边,开始关门,关上之后又将门左看右看,似乎是不相信啥似的,然后又将门打开再更用力地关上。
一连两三次,秋田都忍不住要阻止他了,陈实却将秋儿一拦,站在虎子身后。
“虎子?虎子?”此时除了陈实叫虎子的声音,四周再无其他的声音。
可是虎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陈实又凑到虎子没受伤的那只耳边叫虎子。
一连叫了几声,虎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又开始开门关门,弄发出阵阵响声。
那一刻,陈实和秋田的脸色都变得灰白,心都空了,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脚步都迈不稳。
陈实将虎子拉转过身来,见虎子脸上一片平静,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叫他,只不死心般转过头去又不断的开门关门。
“秋儿,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去县城。”陈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战栗。
秋田的泪又开始放肆地流,抹一把又一把,手里不断收拾东西,她只觉自己心痛得不能忍受,连出气都在痛。
她的虎子听不见了,听不见她叫他了。他还这么小,以后要怎么办?她慌乱得手足无措。
陈实换了件衣裳就向后院跑去。
兰草也进屋来,连忙问:“秋儿,咋了?”
“姐姐,虎子根本听不见我们说话,所以他才发脾气,姐姐,他听不见了,听不见了,我们带他到县城去找大夫。”
兰草一听这话,立即也站到虎子身边叫他,虎子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你放心去,家里我帮你照看着,直到你回来。”兰草说着也开始帮着秋田收拾东西。
陈实很快就牵来了骡子,接过兰草手中的包袱走在前面,秋田将虎子抱在怀里走在后面,给虎子头上罩着一块大大的布巾,不让他见风。
俩人从村中快步穿行而过,一路上都有遇到人,问他们去哪里?
“带虎子去县城看大夫。”
别人问陈实就解释一句。
在砖瓦场套上骡车,才走出不远,陈田就飞快的追了上去。
陈田上午去山里摘桐子才刚回来,刚进村子里就听到人说,他大哥刚刚带虎子去县城看病了,他将装桐子的背篓往路边一放就往村外追。
昨天晚上他姐夫几句话将家里人问得无言以对,爹娘连姐夫几个的住处都没有安排,后来是他帮着张罗的,让姐夫带着永章跟着他睡,让凤英去了桃花屋里。
早上起来,姐夫早饭都没有吃,就带着凤英和永章离开了,他都明显感觉到姐夫对家里人的失望。
可看家里的人,直到吃过早饭,也没有说要去看看虎子的事情,他娘居然还嘀咕说,虎子摔了都是姓了吴的原因,说吴家人命都不咋样,他爹一声不吭,好像挺认同这个说法。
这真是让他无语得很,转眼看二哥二嫂眼里明显也不认同,可到底也没有说啥。
他便对娘说要去山里摘桐子,她娘还骂了他几句,说现在摘桐子还早,家里正忙着翻田,明明就是躲懒不愿意去翻地之类。
“反正是要摘回来沤着的,早一点又有啥关系,再晚一些就被人家给摘完了。”
他说去山里摘桐子的确有目的,不过回他娘的话也没有错。
山上的桐子树不多又没有主,每年村里的半大小子都会去抢着摘。
桐子摘回来阴干堆沤好,待外壳变黑后剥壳取籽,晒干的籽拿去卖价格很好,听说桐籽有毒,但可以当药,可以做漆。
做药做漆他没有见过,但他知道乡里人家,为老人准备棺材都需要桐籽榨出来的油,在棺材上涂上一层桐油可使棺材防水防腐,而且看上去有光泽、美观。
他上山之前先去大哥家看了一眼,问虎子的情况咋样,并没有见着虎子,大哥脸色一点都不好,只说还要再看看情况。
陈田这天脑子里一直在想爹娘与虎子的事,不明白爹娘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大,不想从山里回来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昨天夜里陈宝贵夫妇也是一夜难眠,当然不全是因为虎子的伤,而是在想闹到了如此地步,下一步又该如何。
最后他们觉得自己没错,也为虎子受伤没去看一眼找到了借口,是陈实和秋田不听劝才造成了虎子的受伤。
他们认为虎子受伤就是因为姓了吴,吴家人的命都不好,虎子受伤就是老天提前给的警告,完全忽略了虎子是桃花推的。
陈实赶着骡车心里正着急,就听到陈田的喊声。
“大哥,虎子咋样了?”陈田跑得气喘吁吁,见大哥和大嫂的脸色十分难看,虎子被抱在大嫂的怀里,明显在动应该是没有睡着,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喊声探出头来看他。
“虎子耳朵听不见了。”
陈实解释一句,又赶着骡车走远了。
陈田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往回走,到了村里他还反应不过来,那么可爱的虎子,活蹦乱跳的虎子咋就耳朵听不见了呢?
陈田一路回去早就忘记自己扔在路边的背篓。
回到院子里,李氏正在选麦种,手里忙着嘴上却也没有空着:“这一屋人,大大小小的,没有一个听话的,没有一个省心的,非要跟你对着干,把我气死了你们就安心了?
大的大的不省心,小的小的不听话,操了那么多的心,却都是白眼狼,到时候把大大小小的都分出去,老了老子自己挖一个洞钻进去就是。”
李氏抱怨了一大堆,又看了看天色:“桃花,去门口看看你小叔回来没有?这都去了大半天了,咋还不回来,不知道跑哪里躲奸去了……”
林玉莲在院子另一边逗着杏花,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李氏嘀咕。
桃花倒难得在家,玩着一个荷包,里面有十几个铜钱。
桃花人小并不懂别人说她养歪了是啥意思,昨天虎子摔伤后她害怕,但昨天晚上她当着众人的面指出了小姨,大家都去追问小姨,便没有人再问她,那错的人就是小姨,不关她的事了,睡了一晚就更心安理得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啥。
如果不是李氏不让她出去玩,她可能早就跑了出去。此时李氏叫她去院门口看看小叔,她动都没动。
李氏又要开口骂人的时候,陈田就进来了。
“咋还晓得回来?我以为死在山里不晓得回来了?”李氏心情不好,见到陈田就是骂,没有一句好话。
陈田并不理李氏,蹲在桃花跟前看着她,桃花却将荷包收了起来,紧紧的捏在手里:“三叔,这是我的钱,我卖草药挣的。”
“哼,”陈田冷笑一声,“草药,以后再也没有人帮你卖草药了?”
桃花的草药都是秋田帮着卖的,听小叔这样说并没有明白啥意思,只逞强地反驳道:“我长大自己卖,我晓得在那里卖草药。”
秋田卖药带桃花去过,桃花便认为自己也可以卖。
“桃花,你晓不晓得虎子咋样了?”
这时,院中几人都看向陈田,他也冷着脸看向众人:“虎子耳朵听不见了,聋了。”
他也不知为啥,说完眼泪成股地往下流,自己抹了一把,讽刺般地看着桃花:“我看你倒还挺自在的。”
最后这一句他看着桃花说的,其实也是对院中所有的人说的。
陈田这时又转身出了院子,没有听到李氏强撑着吐出一句:“我就说虎子不该姓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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