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 章 反常
这一看还真不是原书的页码，是吴兆永写给秋田的一封信，而信的背面还附了一张银票。
陈实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将书再度翻看一回，这书是重新的装订过的，信纸裁剪得和书纸一样大小，书又经常长期被东西压着，十分平整，所以秋田还没有发现。
信是吴兆永留下的，内容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他看完后最直接的想法就是不给秋田看，于是将书抱在怀里，坐在椅子上假寐。
眼看到了中午，秋田就将手里的针线活一收去了灶房，陈实才小心翼翼地将那页书纸撕下来，又仔仔细细地藏起来。
才年初四，别人家还在走亲戚，陈实就开始到砖瓦场干起了活，村里大多人家都要过了初五初六才干活。
头一天的发现，让他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不知该怎么排解，只能不停的干活。
每天天不亮就去了砖瓦场，踩着月光回家，一天不扳出上千块砖坯好像心里就不痛快。
才几天时间，砖瓦场到处晾晒的都是泥砖。
秋田见陈实每天不要命的干活，话都很少。她不知道他突然为什么这样，问他也只说无事，只说想早些把修屋子的砖瓦做出来。
秋田只能尽量多帮他，将饭食准备得周全一些，可陈实好像吃啥都没胃口，饭比以往吃得少。
益山县的习俗，正月十四过大年，虽然不如年三十那样热闹，但有条件的人家也会煮些荤菜做顿好吃的。
陈实已经忙活了整整十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过，脸色都有些憔悴，显然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秋田杀了一只鸡，炒了一盘腊肉，还做了几个素菜。
那天，秋田没再往砖瓦场送饭，到了时间就去砖瓦场叫陈实回去吃饭。
陈实说回去一趟太耽误时间，秋田却坚持要他回去吃，说今日过十四。
桌子上摆满了菜，但两人都没有多少胃口，虎子吃完饭就想睡觉，秋田抱着他哄，陈实就又说要出去忙活。
“石头哥，你等一下，我有话说。”
秋田今日想与陈实好好说话，做了好饭好菜才没有叫桃花来。
“咋了？秋儿。”陈实看秋田一脸正色。
“石头哥，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陈实这次倒没有急着说无事，沉默地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外走。
“石头哥，究竟咋了？你这样好让人担心。”
“石头哥，你以前不是最能言善道的吗？为何现在有事却要埋在心里？”
“石头哥，如果你心里有事都不愿与我说，那我们还要在一起么？”
陈实并不是不想说，只是他心里的事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说，也无法跟人诉说，一直站在那里不出声，直到秋田问以后还要不要在一起，他才急起来。
“秋儿，我们自然是要在一起的，我就是想早一点把房子建起来，早一点娶你。”
陈实的说辞，秋田明显不相信，只默默地看着他。
“秋儿，我突然发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为你做过，连你生孩子时都不在你身边，吴兆永体弱多病都教会了你读书，而我啥都没有做过，感觉自己很失败。”
原来是因为读书的事情，难怪！
秋田回想他突然变得沉默，就是从那天她教虎子读书的事情后。
“石头哥，你一个大男人，为啥扭扭捏捏？想那么多干啥？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就很好了。”
陈实没有想到秋田的要求这样低，有些诧异，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以前的人生，总要被要求做这做那，总是有人抱怨他这没有做那没有做好，而他的秋儿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要求，有时候他考虑不周的事情，她也会替他考虑到。
比如当初给陈林添妆，买东西送到老宅，去照顾桃花，去给陈水家的送月米，这些他提都没有提，秋田就主动帮他做了。
他除了去摘了两回果子，啥也没做。而她仅仅只是求，他陪在她身边就好。
“石头哥，有什么不对吗？”
“石头哥，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如今是你在我身边，让我很安心，这就够了。”
“只要你一心一意对我好，我自然也会一心一意对你，有事我们共同面对，对方有啥没做对的，都坦诚的说出来才好。”
陈实突然发现，自己是个真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完全没有秋儿想得通透。
“秋儿，你已经很好，没啥做得不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石头哥，你也很好，有啥事你都告诉我，既然我们决定相扶到老，就慢慢把生活过好。”
“好，秋儿，我们慢慢把生活过好，到时候我们住更大的院子，挣更多的银子，让孩子们都能读书。”
“石头哥，钱能多挣自然好，房子能住大些自然也好，但如果以消耗你的身体为代价，那我宁可不要那些。”
秋田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石头哥，你可不能再留下我一个人。”
陈实转身将秋田搂在怀里，他的秋儿已经承受过一次生死离别；“秋儿，以后不会了，以后有啥事都与你说。”
陈实眼睛也湿润了，前些天他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却并不算最辛苦的时候。
当年白氏要修新房，新房所需的砖瓦都是他夜里做出来的，为此他整整一个月都只睡半宿，累得要死要活，可没有一个人体谅过他，没有一个人跟他道句辛苦。
白氏从不觉得他辛苦，认为他应该，他的家里人因为白氏的吵闹，对他也是心存怨念的，那段时间也不怎么待见他。
他的秋儿太好了，这样的秋儿就是他稀罕的秋儿，她温柔轻言轻语，可却总能安抚他的心。
那日他从书中翻到了吴兆永留给秋儿的一封信，信的后面有五十两银票，信中说：
秋姐姐，你看到信时，你定然是想教孩子读书了。不知石头哥娶你没，那天我去骂他，其实是希望他会来照顾你，我知道他早年就喜欢过你，有他在我能放心些。
这点银子就给孩子读书吧，多读几年书能明些事理。
秋儿，银子本可早就给你，却故意留在这里，又给你留信，我这人心眼也挺坏的，总是心有不甘，总想你能多记着我一天，我害怕，害怕我爹说的是真的，这世间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
秋姐姐，所以你还是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兆永留
吴兆永那简单的几句话和五十两银票，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那几年生活的艰辛，命运的转折，让他把秋田都只埋在心底，不敢轻易想起。
如果吴兆永那次不去骂他，当时他可能真不会那么急切着回来找秋田。
吴兆永是会算计的，当年在水井边，他应该看到了自己，诱导着秋田说出那些话来，让自己死了心。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又算计着自己去找秋田。
想来吴兆永喜欢秋田是喜欢到骨子里的，明明那么不甘心，那么怕秋田忘记他，却还是想一步一步为她的将来算计着。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吴兆永还为秋田做过许多事。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明白秋田为何非要想给吴兆永一个孩子，对他说，虎子永远是吴家的孩子。
吴兆永为秋田所做的一切，让她觉得没为吴家留下后人，愧疚难当。
想想自己，自认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好像没有为秋田承担过什么事。
曾经，他为虎子姓吴而内疚，感觉自己对不起虎子，也有过有朝一日让虎子改回陈姓的打算，可这封信让他彻底打消了念头。
他要与虎子一起帮着秋儿偿还欠吴家的恩情，亏欠虎子的以后由他补上。
等虎子长大后，他也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想来虎子也能理解他娘。
陈实拥着秋田，想着那吴兆永真的挺能折腾的，如果他心里不想这么多事，不知会不会多活几年。
不过，那吴兆永再好再会算计，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都是他陪着秋儿，直到终老。
如若这世上真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他们就更要活好每一天。
他会让虎子姓吴，但他不会把吴兆永的信拿出来，在这个时候再去搅动秋儿的心。吴兆永最后的算计，震憾他一个人就行了，不能再去搅动秋田的心。
这就是他的私心，不管对不对得起谁，他想这样做。
他们相处这半年以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秋田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
当天下午，陈实在家老老实睡了一觉，醒来天色已晚。
想到明天就是正月十五，眼看年就过完了，有些事情还没有办，便决定带秋田去益山县城一趟。
一有想法，陈实便说动就动：“秋儿，先收拾一下，带些厚衣裳，明天，我带你和虎子去县城看花灯。”
秋田从来没有去过县城，自然也没有看过花灯，吴阿爹带兆永去过县城，兆永回来跟她描绘过，说到处都是灯，把黑夜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心中还是向往的。
陈实也没有看过益山县城的花灯，看过旺龙镇上的，旺龙镇上的花灯规模太小，他还见识过扬州的花灯，那是人间盛世，听人说益山县每年元宵节也有灯会，应该比旺龙镇上的规模大些。
“那黑熊和鸡怎么办？”秋田想去归想去，可现实的问题也总是要考虑的，农村人出行总会担心家里这个那个的。
“跟你娘说一声不就行了？让她下午来帮着喂一回就行，黑熊看着家，何况我们后天就回来。”
秋田也反应过来，她与罗氏的关系不错，帮着照管一天完全可行，便开始收拾东西，也不需要多带什么。
冬日里出行，衣裳多穿一些，就是要给虎子带一身衣裳，小娃娃出行总是要多准备些的。
“桃花呢？”秋田突然想起，这事带虎子去不带桃花不好。
陈实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也想起有这么一个女儿来。
“等明天走的的时候再去叫她，她人小又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
桃花除夕和大年初一在秋田这里睡了两晚，其他时间里也只是白日里上来，大多数时间还是在陈家老宅。
秋田点点头，也对，就去一天，最多就是多带一件厚衣裳，到时候经过陈家老宅的时候再叫她，收拾一下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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