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她是为自己活的

没过几日池柔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堂，无一不在恭贺皇帝后继有人，既然池柔能怀孕，那就说明魏暄身体是没问题的，除此之外，还有劝谏他广纳后宫，多添子嗣，以防天灾人祸，皇嗣早夭的。

但池柔有孕的消息在朝中肯定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朝臣各自心怀鬼胎，站队又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多少安抚了那些保皇党，他们最怕的就是皇帝暴毙和皇位后继无人，到时候谁登基了对他们都不利。

魏昌玉却抽空去了一趟琅琊，她有意把团姐儿抱给姚姨娘看看，姚姨娘回到琅琊后日子过得不错，老宅的风水养人，也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姚姨娘就是去拜佛、去散心也是好的，日子也好像更加安逸了。

而且魏昌玉暗中还接济了不少，所以银钱上也没有短过。

她这些日子也算过得顺遂，更何况如今魏昌玉把她外孙女都带过来了，小囡囡乖乖软软的，粉雕玉琢，姚姨娘抱着便爱不释手，逗弄了一会儿，姚姨娘看魏昌玉的眼神也和善多了，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明善，但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但我还是无法把你当成她。我做不到那么坦然。”

“宋明善的事，我很抱歉。”魏昌玉只能这样说。

姚姨娘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哀伤，她沉迷了很久，才说：“她是个好孩子，虽然娇气任性了一些，但她心思并不坏——她是家里唯一的庶出姑娘，即使侯爷疼爱她，但比她尊贵的是宋时莺，比她出挑的是宋漱春，就连宋催春都有太太为她筹谋，只有明善，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为自己筹谋，为自己打算，她和裴少雍，是两情相悦的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些不能对旁人说的话，她只能告诉魏昌玉，不论在别人眼底是什么样的，但在娘亲眼底，女儿永远是最好的女儿。

或许自己也成为了母亲，魏昌玉很理解姚姨娘的所思所想，也能够感同身受。

长叹一口气，姚姨娘还是把孩子还给了魏昌玉，说：“她的命不好，但你很有本事，靖安侯府的这几个姑娘，你过得最好。”

魏昌玉也很珍惜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她很坦然地说：“我无法代替她活下去，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成为她，我知道，您也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善待她生前珍视的一切。但她是她，我是我，我没有资格当一辈子的宋明善，请您见谅。”

她看着姚姨娘，是迟到的道歉，她一开始不能说，因为说了可能被认为妖言惑众，神志不清，到如今她才能把这些话告诉姚姨娘。

她不会自大道觉得自己可以代替宋明善，让姚姨娘心无旁骛、从一而终地待她好，那根横在生母心中的刺永远存在，永远拔不掉。

姚姨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最终沉默地坐在了廊下，没有说一句话。

她可能至今也无法原谅魏昌玉，也不能代自己的女儿说出这句话。

她只是看着这座庭院，犹如看着当年的宋明善如何在这座院子里荡秋千，翻花绳，晒太阳，当初牙牙学语的幼童长成窈窕少女，如今已为人妇，甚至已经生下了孩子，可只有姚姨娘知道，她的女儿永远地留在了那间阴暗的祠堂。

她的明善，向来是很怕黑的啊。

魏昌玉从姚姨娘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过来送绣品的宋时莺，她至少没有往前那样憔悴了，精神气也很好，好似比在闺中的时候还有好上许多。

在寡妇里，她的命算好的了。嫁过人，“杀”过人，坐过牢，如今反倒活得更加自在了，没了那些名头的束缚，如今的宋时莺活得更像自己。即使面对面地站着，魏昌玉也有些感慨宋时莺的变化之大。

魏昌玉一直觉得她是个疯女人，和魏昌玉自己的疯狂不同，她把家族和荣辱看得极重，好像她就是为这些东西活的，她要的尊荣，踏着尸山血海也要得到，所以身上充斥着阴沉、埋怨。愁苦。

如今施施然地站着，眉宇间温婉从容，甚至有两分俏皮。

这一次，她是为自己而活的。

从前疯狂的宋时莺，如今倒也看清了。

她说姚姨娘的绣活做得很好，她手上有些花样子，特意过来请教她。魏昌玉同她道过谢，宋时莺也不置可否，只是说：“宋漱春在王家，你要见她的话可能要多走一趟。”

魏昌玉和她作别，然后让人套了马车去王府。

团姐儿已经困得昏昏欲睡了，魏昌玉留了檀茵和奶娘照看，院子都有层层侍卫把守，苍蝇都进不去。

她此次来，其实有探探宋漱春口风的意思，宋漱春永远是宋南徽永恒的战友。

等她到王家的时候，率先出来迎她的是王家的掌事，直径将她引到了书斋去，那里坐着的都是女子，女先生在上面讲学，下面的姑娘们都在认认真真地听讲，魏昌玉站在原地，还笑着说：“办得不错。”

王家愿意宠着这位嫡长女，任由她胡来，也有这个本钱，遇到质量上乘的姑娘，王照水甚至不收她的银钱，只愿将闺学的名声打出去，从前也只是教一些闺阁中的雅事，插花、挂画、点茶什么的，渐渐的王照水就不甘于此，开始了念书识字，女先生讲道理。

一直到最后，王照水才下定决心要办女学、教科举的。

实在是因为她家中的几个男丁窝囊，科举也比不出什么花样，最后还被王照水一个姑娘比了过去。王老先生一开始还不愿意，但王照水的才学无可否认，这才答应了下来。

而且魏昌玉这些年也一直在帮衬她，财政上的大部分都是魏昌玉在后面撑着，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办下去。

因为家中哥哥不成器，她才突显而出，她要做和她父亲一样的氏族大儒。

她看不上风花雪月，也不相信姻缘良配，她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抱负，即使不入朝堂，她也要世人尊她，敬她，看重她。

她是大魏女官制度推行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魏昌玉听着朗朗读书声，道：“精彩精彩。”

如今朝中有了第一个女状元，第一个女文臣，日后也会有第一个女将军，第一个女大儒，第一个女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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