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朕拿你没办法

珠镜殿，池柔身着四妃制服，鸦髻宝冠，授贵妃册宝，位同副后，掌理六宫。

大殿内灯火通明，龙凤烛烧了厚厚的一层，池柔眼底一片凛冽，阖上眼，长吐出一口浊气。

魏暄的脚步很轻，猫儿一般走进来，他走到池柔跟前，池柔抬起眼冷漠地看着他，魏暄穿了身玄色的常服，很轻松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少年独有的雀跃和欢喜。

他问：“爱卿，嫁给朕，你不高兴么？”

池柔敛下眼底的轻蔑，说：“陛下，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柔弱的菟丝花，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适合做你的臣子，不适合做皇家的妾室。”

“那又如何？池柔，你没得选择。是你当初一手把我扶上皇位的，那时候的你，又何尝想过今天？”

池柔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从前那种乖顺的少年了，是一匹长出獠牙的狼崽，让她有浓浓的不适感。可偏偏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皇帝，根本不容他抗拒。

“朕不在乎你喜欢谁，只要你一直留在朕身边就好了。”

魏暄用两指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笑道：“朕会疼你的。”

池柔别过脸去，拍开了他的手，攒眉道：“别碰我！”

魏暄的手微微顿了顿，就要上前的时候，却被池柔站起来一耳光嚯在了脸上，大喝道：“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一句话就推翻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魏暄，我池柔在朝堂上奋斗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给你做妾的！”

“那我立你为皇后好不好？池柔，我让你当我的皇后，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的江山就是你的江山，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池柔眼底讥诮，看他的目光像看一个傻子，自始至终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道：“魏暄，我已经我不指望你记着当初的恩情了，可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不求你救我，可你做什么害我，害我到这步田地！”

“我不想嫁人！嫁给谁都不想！不要把你们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

魏暄低低地嗤笑一声，攥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压到榻上，道：“池柔，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那朕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还有什么意思？”他轻飘飘地问，手指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襟，池柔剧烈地挣扎，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魏暄生生受住了。

魏暄冷笑道：“你眼里只有天下，只有怎么往上爬，那你有心吗？你会爱人吗？能不能匀两分给我？池柔，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魏暄始终不懂池柔，只有她的眼泪自眼角落下的时候，魏暄才微微一怔，他尝试着吻去她眼角的泪，他死死地盯着池柔，在这样旖旎的景色里看了许久，说：“池柔，我不懂你。”

他当然不懂池柔。

他没有见过她跪在地上一声声地恳求，求自己未来的路，她不愿再过那种满屋子的姑娘等着老太太裁决命运，等到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前程了。

她前半生已经过得够苦了，她不能再忍受后半生，也过这种一眼就看得到头的生活。

所以她只能去求魏昌玉，在求魏昌玉之前，她也求过别人，可只有魏昌玉，只有魏昌玉肯收留她，给了她一条活路，也只有她不顾天下之大不为，跪在大殿上请皇帝允许她入朝，让她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她本可以让她当一辈子的幕僚，一辈子为她私下筹谋，可她还是为她选择了最难的那一条路，即使披荆斩棘，她也甘之如饴。

魏暄以为把她养在身边就是保护她，厚爱她，但在池柔看来，这是侮辱，是怜悯，是毁灭，她压死她的一根稻草。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后半生要像个深宫妃子一样过活，她无法忍受自己要靠魏暄的青睐和垂爱而活。

她要把权利握在手里，她才觉得安心。

可魏暄这样做，无疑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她道：“我宁愿我现在被百官指着骂，说我祸国殃民，说我女子之身无法担当大任！我宁可受刑，我也不愿委身于你！魏暄，我恨你，我当初就不该救你，我应该亲手杀了你，以绝后患！”

“池柔！”魏暄红着眼道，又问：“那卫入砚呢？如果今天你嫁的人，是卫入砚呢？你是否心甘情愿？”

池柔微微一怔，似乎想反驳，最后静默了一瞬，她说：“我很喜欢他，但我做不得为他割舍我的官职。我放不下那些权利，它们奴役着我，魏暄，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

魏暄没有说话，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伏在池柔的肩窝上，叹息道：“池柔，朕拿你没有办法。”

“朕应该杀了你，朕有一百个由头杀了你，可朕舍不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犹如父亲一样。池柔，你有没有一刻觉得过，朕当这个皇帝很可怜？”

“你有没有一刻心疼过朕，觉得很多时候，你应该陪在朕身边。”

大殿里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池柔在次日召见了魏昌玉，这次有贤妃的人引路，她进来得光明正大，重生之后每一次走过这条宫道，她都会有别样的想法。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些小宫女显然已经换了一批了，从前的熟面孔大多已经见不到了，有的死在政变里，有的出宫养老了，也有的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但她也没有多余的感慨，就往珠镜殿去，池柔很少穿这样娇媚又华贵的衣裳，她往前虽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是个女人，但她的穿着还是素净居多，整个人看上去无欲无求，又野心勃勃。

如今的钗环裙裳完全将她女子特有的柔媚给显现了出来，她坐在那里，像一副冷清的仕女图。

魏昌玉给她行礼，池柔的眼底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荒唐，亲手把她扶了起来，说：“不要跪我，我没有资格让你跪我，从前如今，都一样。”

“他对你，还好吗？”

池柔只是看着案上的盆栽，笑着答：“好啊，当然好了，一直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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