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她的心上人是裴少雍

宋明善也就是过去做陪衬的，倒也应下了。

虽说寿宴啊，婚嫁啊都不能大肆办，但请几个姑娘吃茶倒也没那么多忌讳。宋明善并没有过分打扮，甚至衣裳妆容都是随意搭的，兰舟还说太素净了，不打眼。

宋明善倒不在意，今日除了宋时莺，几个姑娘都去了。吴昭蘅模样并不出彩，上了妆倒是漂亮了三分，显得整个人小家碧玉的。

宋漱春还好，瞧得出是精细打扮过的，人也清丽；倒是宋催春，宝髻瑶簪，环佩零碎，在几个姑娘里最为亮眼。虽说姐妹双生，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们走的路子不一样，熟稔一些的人，很容易区分开。

下了马车，丫鬟来扶，王知渝的妹妹王知漪便亲自迎了出来，虽说还没有正式定亲，但两家太太都说好了，王知漪也是知道的，给几位姑娘问好后就同宋漱春说起了话儿。

宋催春兴许没受到王姑娘的捧着哄着，倒有些闷闷不乐地，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下去了，就凑过来和宋明善走在一起，说：“这姑娘好没眼力见儿，全当瞧不见我们呢。”

宋明善摇着扇子没有说话，此处的主角儿本就是宋漱春，她们就是明面上过来遮掩的，一个个地照顾好，那多费劲啊。

沿路进去，王知漪和宋漱春很投缘，宋漱春笑着说：“当在白雏菊将将绽蕊的时候，用龙眼壳拢住花蕊，龙眼壳上面破一个小洞，每天早上用白瓷瓶盛了靛清水或胭脂水滴入花心，等来日菊花开放的时候，白菊就是蓝紫色了……”

王知漪听得咋舌，宋明善倒是不惊讶，宋漱春的见闻，念过的书是在座的姑娘都比不上的，她将一个长袖善舞的大家闺秀扮演得得心应手，所以无论府中上下，还是王太太，李太太，都对她赞不绝口。

宋家的姑娘，宋时莺体弱，宋招春木讷没主意，宋催春泼辣大胆，宋明善矫情造作，多多少少都有让太太们看不上的缺点，可宋漱春就是照着标准的女儿，儿媳培养出来的。

一个拿得出手的贤内助，隐于后宅的女诸葛，她从来不是缺媒人上门的姑娘。

从某种方面来说，宋明善很佩服她。

到了花厅，宋明善携着几个姑娘坐下，王姑娘很会说话，席间几个姑娘你来我往地谈天，倒也还算热闹。

正说着话呢，宋催春站了起来，喊着宋明善与她一起出去，宋明善以为她要小解，要带个人遮掩，颔首应了，同王知漪说了一声就同她一道出去。

宋催春脸色不太好，说：“都谈婚论嫁的了还没见过面呢，说了半天，也不让见见王公子长什么样，这不盲婚哑嫁嘛。”

宋明善在这种事上并不轻易发表言论。

但是出了花厅宋催春就不让宋明善跟着了，自个儿往外面去了。

宋明善也懒得管她，让她别到外院去了就没说话了，宋催春气鼓鼓地过去了。宋明善没跟上去，但怕再像上次那样遇到不该遇见的人，她就没有随意走动，在原地等着。

兰舟跟在她身边，笑着问：“您说四姑娘的法子成不成啊，那白菊真的会变紫蓝色吗？要不咱回院子里也试一试？”

宋明善不爱摆弄花草，不过宋漱春说得有趣，倒是可以去试一试，主仆二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打发时间。

不过等了半响也不见宋催春回来，太阳又烈，宋明善支了个丫鬟去寻她，转身就要回花厅了。

可将将到花厅，就听见王知漪的声音传来，“我差人去寻哥哥了，他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来，我再催一趟。”

宋漱春也没有不快，挺善解人意地，笑着说：“见不见的也没甚么，我们女儿家说话，他来了反倒尴尬……”

宋明善半只脚都要踏进去了，又缓缓收了回来。

卫府

谢沉曜在刚刚下衙的时候去了一趟卫家，他既然一时糊涂应了宋明善的请求，这件事还是尽快办了，正如宋明善所说，只要请皇帝下旨，卫入砚的婚事并没有那么棘手。

一封赐婚的旨意而已，对谢沉曜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但毕竟是老师的孩子，谢沉曜最后一点仁慈就是在赐婚的时候，为卫入砚选一个尽量合心意的妻子，为此他还特意去了一次卫府。

在拜见过卫首辅后，谢沉曜直径去找卫入砚，卫入砚嘛，他的院子是花了心思的，布置得错落有致，玉石编织的凉席，名贵罕见的紫竹和白玉堆砌的池子，一草一木都是万里挑一的，能看得出他是个过得很讲究的人。

用金钱堆起来又十分雅致，比起皇孙爵子都是不差的，就连谢沉曜都咂舌，也只有百年屹立不倒的宠臣家族才有这样的底气。

谢沉曜进去的时候，卫入砚正在写字，少年立于案前，狼毫蘸饱了墨，在上好的澄心堂纸上缓缓落笔，眉宇间从容不迫，自信又张扬，那种无论他如何收敛，按捺都压不住的桀骜。

他是真正的，永远的少年。

谢沉曜和他的年纪是大差不差的，甚至儿时还一道见过，只是他游学之后就有些生疏了，卫入砚的年轻与桀骜是养出来的，与裴丞后期形成的沉稳尊贵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在贵族世家浸养，淬炼出来的骄贵。

卫入砚看到他，抬起眼，道：“谢大人。”

他把笔搁置到笔架上，用帕子擦手，朝谢沉曜走过来，问：“你见过父亲了吗？”

“方才与他说过话了，他最近身子不错。”

卫入砚道：“这两天精神还好，就是年纪有些大了，要经常进药。”

谢沉曜点点头，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卫入砚嗤笑，自嘲道：“还由得我走吗？”

“你是卫家的独子，卫家不能在你这里断了。”谢沉曜道，“你要是想走，我会拉你一把，但剩下的路，你只能靠自己。”

卫入砚道：“多少人头破血流，削尖了脑袋钻营，就为了换谢大人这一句话？”

谢沉曜很想告诉他，就在不久前，他因为一句“大人，帮帮我吧”就站在了卫入砚跟前。

但如今，谢沉曜只是道：“十二载的师生情谊。老师从未求过我，但为了你，他不止跪了一次。”

卫入砚猛地一怔，手掌收拢，死死地攥住拳，他咬紧后槽牙  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沉曜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你肯，我愿意拉你一把。”

卫入砚只是沉默，谢沉曜也没有逼他，换了个话题，说：“对了，你的婚事，我方才问了老师，办起来多少有点麻烦，索性我直接请皇帝赐婚，也让师母少操点心。”

卫入砚却无所谓，道：“原先定的是宋家的宋时莺，如今她不肯嫁我，换成那个庶女，倒也没差。”

谢沉曜眸色一暗，正要说话，卫入砚却道：“我心底没她，她也不喜欢我，左右她和裴少雍的婚事黄了，她嫁不了她的如意郎君，想必嫁谁都一样，若换成其他人，要我去哄，去劝，麻烦。”

春风卷进窗内，谢沉曜微微一怔，随即义正言辞地道：“她又不喜欢裴少雍，怎么就要为他搭上一辈子了……”

卫入砚却攒眉，说：“她亲口同我说的，她的心上人是裴少雍。”

谢沉曜一噎，卫入砚道：“就在前几日，她约我相见，说不愿嫁我，她喜欢裴少雍，想求我娶了宋时莺，成全她与裴少雍之间的情谊。”

见谢沉曜不说话，卫入砚又多说了两句，“不过如今不是我要不要娶的问题，而是宋家和裴家已经在打商量了，打算让宋时莺嫁到裴家去，如此看来，她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于我来说，娶谁都一样。”

谢沉曜哑言，竟然反驳不出半个字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她不过是个庶女，生母是个商贾，小家子气，对她不见得好。”

“大人多虑了，靖安侯府是看重清誉的人家，老夫人，宋太太对嫡庶都一视同仁，宋六姑娘还有个极疼她的生母，很舍得对她好，丫鬟也对她尊敬有加，她的吃穿用度在家里，也是可以和嫡女比肩的。”卫入砚解释道。

卫太太近来打听了许多，整日在他耳侧念叨，大有让他妥协的意思，他也听得进去。

卫家这次元气大伤，不比从前了。

谢沉曜闻言，怔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难看，卫入砚的话犹如一耳光抽在脸上，他从未如此屈辱过，就像被人当猴耍一样。

宋明善口口声声什么害怕卫入砚，见过他杀人，所以心底恐慌，还说自己过得艰难，无依无靠，没想到转头就约了卫入砚，原来心底还惦着裴少雍呢。

这样看来，还是他坏了宋明善的好事？

苛待她，暗地给她穿小鞋的嫡母？攥着钱舍不得给她的生母？在外面光鲜亮丽，家里算计她冤枉她的祖母？看不起，嘲讽她是庶出的丫鬟？

还有对她不管不顾的父亲，整日以欺负她为乐的嫡姐，在琅琊排挤她的贵女们……

欺瞒他，哄骗他，她说得那几句话，又有几句是真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他脸上，无疑在告诉他他的心软多可笑，多廉价！

好样的。

宋明善。

谢沉曜磨着后槽牙，拂袖离去。

还没出府呢，在回去的路上，谢沉曜就按捺不住，厉声吩咐道：“去查！去查卫入砚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祖母，嫡母，生母，都给我仔细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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