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来见我了？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今日为了彰显主母的大度，有些人家还是带着庶出的姑娘来的，如今已经有几个庶出的姑娘臊不住，红眼了。

但宋老夫人，宋家的几个姑娘都知道这话是说出来羞辱宋明善的，宋明善也没变脸色，她和裴太太可没什么好争的，反正宋老夫人这个样子，明摆着想换婚嘛。

她嫁给将倒不倒的卫入砚，宋时莺嫁给前程大好的裴少雍，真是一丁点儿也舍不得浪费。

在场没一个人接她的话，姑娘们陆陆续续散了，几个太太嘴碎些的已经开始嚼舌根子了，道：“我记得时莺姑娘是有封号在的吧？还是高宗亲封的郡主呢。”

宋时莺的父亲战死后，追封了侯爵，许兄弟子嗣世袭，宋时莺的封号也是那时候赐予的。只是到了宋明善父亲这一辈，就庸庸碌碌的，魏昌玉的弟弟当政时，请封世子的奏折都驳了好几回。

“郡主是特封的，她爹爹是英烈嘛，高宗皇帝惦着呢。”

宋时莺乖巧地道：“郡主之名不过是高宗厚爱，我万万担不得，太太们唤我时莺就是了。”

一个方才没说话的太太抿了一口茶，道：“我记得时莺姑娘是定了卫家的小公子吧？还是我记错了？”

裴太太微微一怔，看向宋老夫人，老夫人也波澜不惊地道：“那是早年口头说着，随意闹着玩儿，做不得数的。如今孩子都大了，就不要提了。”

几个太太相视一眼，但都瞧出来了，毕竟这门婚事当初是宋家抖搂出来的，如今眼看卫家大不如前了，宋家还要往上走呢，自然就开始说这档子话了。

方才那个太太又笑着挖苦，“哟，这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宋家倒是不作数了，卫家知不知道还不一定呢。”

这话说得宋老夫人都有些臊了，宋时莺也说不出话来，这事儿到底不光彩，糊弄得住外面，对这知根知底的氏族是根本糊弄不了的。

宋老夫人也是硬骨头，底气十足，毫不客气地回答，“说到底这也是我们两家的事，到不知你插什么话。”

宋明善可不想看她们搭台子唱戏，同宋漱春说了一声就退下了。裴太太也就只能拿她撒气了，让她真和老夫人撕破脸，她也不敢，明里暗里地讥嘲，总要让宋明善心酸难受才快活。

宋明善压根儿没理会她的嘲讽，难堪是有的，就是不值当。

带着兰舟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就打算躲躲懒，不曾想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带着微喘的呼唤。

“宋妹妹！”

宋明善心头一跳，回过头去，果然，软翠色的长衫松松垮垮，宫绦勾住瘦腰，似乎是从病榻上起来的，还在微微喘息，半响才道：“你来见我了？”

宋明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稍稍后退了两步，道：“裴小公子，我受裴太太的邀请而来，并非为你。”

裴少雍道：“明善，那些女子我一个都没有见，那都是母亲的意思，我不要她们，我只要你！”

这真是个烫手山芋，宋明善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你我已经断干净了，京城的姑娘多的是，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死了吧。”

“明善，是不是我母亲为难了你？你不要生气，你好好与我说话……”

宋明善攒眉，心底已经很不悦了，她始终是个自私的人，难道要为了宋明善去委屈自己吗？他们是相爱，甚至令人动容，可魏昌玉是魏昌玉，她没有成全人去陪他演一辈子戏的心思，她最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

宋明善的咬字极其清晰，道：“她没有为难我，为难我的，一直是你。我想我在琅琊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从今往后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了，我没有欠你什么，你也没有亏欠我。”

裴少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谎，你从前……你从前……”

从前，从前宋明善还没死呢，当然乐意哄着你了。

耸耸肩，宋明善就抽身离开，生怕裴少雍追上来一样，可裴少雍显然被她那番话打击到了，整个人失了魂一般，怔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

宋明善只觉得一刻也不能多留，万一裴太太带着人杀过来怎么办？到时候难堪的还不是她自己。兰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浆糊，万万没想到宋明善可以把话说得那么绝。

她原来还以为是姑娘欲擒故纵的小手段，和裴公子赌气，故意吊着他呢，如今才明白宋明善是当真不想这样下去了。

宋明善和裴少雍争吵完的间隙，一个少女自一侧的假山走出来，原来和宋明善纠缠不休的郎君是裴少雍啊，怪不得裴太太方才要讲那些话。

原来如此。

宋明善在外面躲了好一会儿懒，见好些太太姑娘都告辞回去了，这才回到宴会上，宋催春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宋漱春在认认真真赏花，还问了奴婢培育方法，打算在靖安侯府也养几株。

见宋明善回来了，宋漱春招手让她过来，笑着道：“你去哪儿了？怎么出来不见你的人影？”

“去池子边走了走，透透气，这里人太多了，吵得慌。”宋明善随口答。

宋漱春挥退了奴婢，同她一起驻足于两盆牡丹前，笑着接话，“贪的不就是这个热闹吗？”

宋漱春同她挨在一起，目光往正堂一瞟，意味深长地道：“祖母，母亲，宋时莺都在里面呢，你猜猜她们在说什么？”

“四姐姐若是想告诉我，还用得着我问吗？”宋明善道。

她很不喜欢和宋漱春在一起的感觉，宋漱春就是那种处事周全，整日都是笑着的，净说好听的话，遇到事儿也最拿得出手法子来。

可她太伪善，不是恶人，可袖手旁观，隔岸观火，好的时候会为你打算，给你商量，若碍了她的事，不知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你。

可偏偏谁都觉得她是好人，她心善又大方，是个极会拿主意的好姐姐。

宋漱春也不恼，轻笑道：“瞧着像是说亲呢，祖母大抵是要将时莺姐姐说给裴小郎君，正打商量呢。”

她一面说，一面打量宋明善的脸色，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底倒有些诧异，上好的婚事说没就没了，辛苦她从前百般筹谋，宋漱春都替她可惜。

可宋明善脸色都没变一下，瞧着着实不像难受的样子。宋漱春有些摸不透她，难道她真想嫁给卫入砚不成？

那眼瞧着已经是个废人了。

宋明善说不恼也是假的，但她恼的不是裴少雍要娶宋时莺，而是怎么偏偏是宋时莺？

她这才觉得她无论怎么说服宋时莺好像都没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时莺就是再怎么喜欢卫入砚，这件事也很不好办！

她仔细想了想，这次回去还是要见宋时莺一面，找时间和她好好说说，能不能成还是其次的。

这闺阁中的事情，也从来不比朝政大事轻松啊。

“那真是喜事啊。”宋明善接过话茬，又问：“催春姐姐呢？怎么一晌午都没见到她？”

“她呀，估计早悄悄溜了，她这几日总爱往外跑，也不知道又有什么乐子。你若是不计较，到可以多与她出去走动走动，她最贪玩了。”宋漱春道，她对这几个妹妹都不错，甚至对宋明善也是好脸色，所以和谁都相处得不错。

宋明善和宋催春不对付，自上次给了她一耳光，宋催春私下都不敢找她玩，宋明善还省心多了。

见周遭没什么人，宋明善又悄声问，“王家那位公子，四姐姐见过么？”

宋漱春反应过来，羞恼一笑，拿着手绢笑骂道：“好呀你，也学她们瞎打听！”

模样娇羞，三分怒七分嗔，眼底的笑意是藏不住的，瞧着倒是真的很喜欢那位王公子。

宋明善心底也替她高兴，还是叮嘱道：“还是好好查查底细，万一闹出贺家那样的事情来，就得不偿失了。”

到底百密一疏，贺家那样清白的文人世家，贺大公子也清俊，一表人才，哪能想得到私底下是那种人。宋家人从前多少也想过其中的猫腻，就是被欢喜冲了头，查不仔细罢了。

宋漱春脸上的笑僵了几分，不过一瞬就平静了下来，道：“这是自然，有了三姐姐的前车之鉴，这回盘问得可仔细了。不过永康伯家也是我们知根知底的人家了，你还记得琅琊那个王家嘛？京城这支就是那边过来的旁支，这些年我们两家也是相扶着过来的。若是当初没有贺家的求娶，嫁进王家的大抵就是三姐姐了。”

宋明善看着她，宋漱春又道：“不过还好了，三姐夫收心了，也不整日惦记着那个通房了，三姐姐的日子也松缓了。人嘛，总不能一直记着以前，日子还是要往前过的，回又回不去了。其实母亲要是知道三姐姐会落到这样的局面，当初大抵打死也不想攀这门亲了。”

宋明善却道：“日子还长呢，总会越来越好的。”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太太身边丫鬟就过来了，道：“姑娘们说什么呢，这样开心，老夫人唤你们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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