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与君初相识
宋漱春和宋明善到府邸的时候，宋催春也刚刚回来，似乎玩得很快活，大冷天还汗涔涔地，宋漱春还训了两句，“你这是去跑马了？怎弄的一身汗，好容易去见一次姐姐，你也不肯去。”
宋催春心情颇好，也没定宋漱春的嘴，问着三姐姐如何，便同她一道回去了。
宋明善瞧着她们的背影，问：“她是去哪儿玩了？”
兰舟禀告道：“听说是去找永康伯家的姑娘了，五姑娘素来爱玩。”
宋明善也没再问，掩了个哈欠，正打算回院子歇息一下，就见兰舟犹豫了一会儿，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又生生忍着，宋明善有些好笑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跟我还藏着掖着呢？”
兰舟却道：“我怕姑娘听了不高兴，又觉得应该告诉姑娘。”
宋明善挑眉，说：“那你说来听听。”
兰舟这才附耳道：“裴小公子病了，听说病得不轻，很想见姑娘一面。”
宋明善眼底没有很炙热，也没有很冷，平静地什么都没有，没有因为他的病掀起一丝波澜，她说：“这些事日后不必让我知道了，宋家从前没有想过让我嫁进裴家，以后也不会；裴家从前不要我，以后也不会，你听明白了吗？”
“奴婢只是觉得可惜，您和裴小公子明明是……”
宋明善没听下去，若说宋明善对裴少雍还真真切切地有两分情，那魏昌玉就一点都没有了。她不在乎裴少雍的死活，和她没有一点干系，这可不是她造成的，她没有非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毛病。
但是去卫太太家吃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宋明善想了想，她前世其实没有见过卫太太几次，印象里她都是穿着诰命衣裳来朝拜的世家夫人，骄傲的，刻板的，不容亵渎的，她活得像一尊佛像。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接受一个庶女做她的儿媳。但从卫入砚的表现就能看出来，魏昌玉的登基确实给卫家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他们早已经不是那个一手遮天的卫家了，谢家的长久不衰，新贵裴家的崛起，如今朝中俨然是三足鼎立了，卫入砚被剥了官位，如今朝中只剩下卫首辅一人了。
不过唯一的变数就是谢沉曜是卫首辅的学生，谢沉曜不是什么好人，他唯一的良心大概都给了他这位年迈的老师。如果卫首辅致仕，那又是哪个党派崛起？
但她已经不是女帝了，对现在朝中的局势也不清楚，没有第一手的消息，甚至是像盲人摸象一样来摩挲整个朝堂。
宋明善又招来兰舟打听宋时莺和卫入砚的事，才发现他俩压根儿没见过几次，自幼定下的婚约，宋时莺倒是很惦着卫入砚，儿时也是一同顽过的，只是宋时莺的父亲母亲相继去世后，她就成了一个孤女，两家就不大走动了，但婚事一直没有被废，只是提起的少了。
卫入砚一日日长成艳绝帝京的少年郎，卫首辅仕途一片光明，宋家才开始重提这门婚事。那时候两家实力相差是最悬殊的，卫太太好面子，再加之也有几分真的心疼宋时莺，也大有真让卫入砚娶了她的意思。
兰舟还悄声道：“卫公子当初被招入宫的时候，时莺姑娘气得呕了一口血呢，那闹得整个大房都慌了，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太太也连着好几日都没歇息好……”
宋明善还听得惊了下，兰舟才道：“您被老夫人罚跪那会儿，也是卫公子出事那会儿，时莺姑娘病得起不来身，整日整日地哭，眼泪都要流干了。”
那也不是不喜欢的样子吧，宋明善倒觉得，如果真如兰舟说得这样要爱到骨子里，那如今说不让嫁就不让嫁了，那岂不是从宋时莺心头剜一块肉下来？
如今她更不愿意去见卫太太了，指不定要怎么里里外外对她指指点点呢。
宋明善挥退下人，她要仔细考虑一下，她有几分胜算，卫入砚喜欢宋时莺吗？宋明善躺在榻上，仔细想了想，只记起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她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卫入砚。
卫入砚进宫那日，风光极好。
魏昌玉正在一座泊的湖心的画舫上，几个歌姬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地弹。
点钗说卫公子到了，魏昌玉也才懒洋洋地掩了个哈欠，“到了就到了，让他侯着。”
她将卫入砚押在宫里，说好听了是做公子，纳入九嫔，说难听了就是做质子，挟持卫家不敢动弹。
她已经赐死了卫家嫡长女，斩杀了不少废帝党的人，卫家归降得快，她还暂时不想动手，但也不会放任不管。
谅了两个时辰，点钗才在魏昌玉的首肯下，把卫入砚带上来。
不同裴丞的成熟，卫入砚的皮肤极其白皙，眉目间还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乌黑的眼珠子，只是怨毒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像一只小狼崽子。
小东西还挺凶。
魏昌玉轻蔑地看着他，道：“卫皇后……不，废后的弟弟？”
魏昌玉上位后，双双赐死的帝后便被称为废帝，废后。
“你这个毒妇！是你杀了阿姐！”卫入砚恶狠狠地盯着她，双目通红，像朱砂晕染在眼眶里，下一刻就要沁出血来。
魏昌玉耸耸肩，“是，是孤杀了你阿姐。你阿姐好歹是个正妻，你同她一样嫁入皇室，却只能委屈你做个妾了。”
“魏昌玉！”
“岂可直呼陛下名讳。”点钗踹了他的膝盖一脚，他闷吭一声，便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立马有两个侍卫上去擒住他的双臂。
“孤想想，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封你个什么好？”魏昌玉对点钗的做法不置可否，倒是拿了颗蚌珠大的葡萄，不知道问自己还是问卫入砚。
“你倒不如杀了我！”
“嘴硬。”魏昌玉轻笑，葡萄入口，又续，“死多容易啊，像你姐姐那样，一杯毒酒下毒，哪里想得到她天之骄子的弟弟要在我跟前受苦？”
“这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还有得熬。”魏昌玉示意侍卫放开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转身就差人将画舫停靠到岸。
“卫入砚，封三品侍君，居承乾宫万叠云斋，无诏不得出。”
魏昌玉的话悠悠传来，她倒不是有意折辱，朝廷至上瞬息万变，谁有精力同一个小狼崽子计较？
卫家出来的，明面上还是要做全的。
魏昌玉正要上岸，点钗搭手过来扶她，不曾想卫入砚挣脱了钳制的侍卫，像一头野兽一样猛地朝她冲过来，头颅撞在她的小腹上，把魏昌玉整个人都撞下水。
“殿下！”
点钗惊叫，一时喊了她还是长公主时的称呼。
魏昌玉落入水中，湖水倒灌进耳鼻，脑子也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沉重的华服像水鬼拉扯她一样，玉冠也拖着她往下沉。
“噗通”几声，几个反应过来的侍卫连忙跳进水中朝她游过去。
魏昌玉胡乱挣扎着，湖水冰冷刺骨，好像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
不过好在她命大，侍卫水性不错，魏昌玉被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吐出来许多水。
点钗连忙将备好披风给她披上，道：“请殿下移步偏殿更衣。”
魏昌玉不置可否，倒是起身走向被缉拿起来的卫入砚，对着他的心窝子就是狠狠一脚，道：“你要想和你那个短命的长姐一起死，就说一声，孤成全你！”
卫入砚被踹倒在地上，又被侍卫压着跪起，魏昌玉犹不解气，劈手又是一耳光，道：“牵连卫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嗯？”
卫入砚嘴角都被抽裂了，还是仰起脖颈，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关卫家什么事！你倒是杀了我啊！”
魏昌玉嗤笑，又踹了他一脚，指着他的鼻子道：“要不是卫家，你能跪在孤跟前？要不是卫家，你有机会推孤入水？勋贵出身，享着这无上尊荣，却想一己之力抗下天子之怒！卫入砚，你有几条命抗？”
看着卫入砚的脸一寸寸地白下去，魏昌玉讥诮地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押下去！仗责二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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