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心匪石
薛茜回了极乐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她的心血啊，可南宫刕说的话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她以为自己才是最清醒的那个，守在栾苏凡身边，懂他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如何拴住他，就算他最爱的不是自己，他也离不开自己。
做这些绑着他，没想到到头来也还是一场空。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薛茜摸了摸南宫刕的佩刀。“我以为我才是最清醒的那个。没想到还是你点醒了我，师父就是师父啊。”
她打算卖掉极乐楼。
“或许，我的梦也该醒了。”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果不其然，薛茜把关了极乐楼门上贴着醒目的出售。
来询问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毕竟极乐楼名声在外，眼色这块金字招牌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次薛茜给的价格也很诱人。
京都多的是达官显贵，没过多久就有人找了薛茜接洽。
彤彤捧着极乐楼的地契心里不舍她一个劲的劝薛茜:“小姐，您要三思啊。”
“这些天他都没回来过……”薛茜有些悲伤。
手续办完了以后，对方过几日就来交接。薛茜站在门外，盯着这块招牌。
“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多可惜啊，极乐楼是您的心血，您的梦想啊……”
薛茜摇了摇头:“彤彤，你知道吗。有人给了你希望又亲手把你推进绝望中是多么残忍。或许，我可以有新的生活……”
彤彤不明所以:“小姐，你是不是喝多了……”
薛茜也不再回答，只是不舍的看了看极乐楼，这里马上就不属于她了。
她这次下定决心，挥别过去。当南乔震惊的听着薛茜郑重其事的说她不要任何聘礼，只有一个条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这件事就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南宫刕和薛茜分别后，往日历历在目，她思绪万千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时，没想到南宫皓就已经带着家丁在那里等候多时。
“六妹真让我好等。”
“大公子不愧是大公子，论运筹帷幄把控人心，我还是甘拜下风。连皇后娘娘都能请动佩服。”
“六妹说哪里的话。就算为了阿袭，为兄的也要尽力护着你荣华富贵。为兄也知道六妹不情愿是因为心有所属，只不过为了一个南宫世家的逃奴白白浪费自己的大好前程实在是不值。”南宫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驸马爷真是有闲情逸致，查的够仔细的，没错，他是逃奴，那我又是南宫世家的什么？”
南宫刕毫不畏惧的跟他针锋相对。南宫刕能感受到南宫皓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这跟那次她在边关嗅到的高手气息如出一辙。
“六妹此言差矣，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六妹福泽深厚自有大造化。”
南宫皓面色如常，根本不在乎南宫刕的指责:“六妹还是随我回府吧，过几日风光出嫁。”
“我要回去拿东西。”南宫刕不预备跟他纠缠。
南宫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南宫刕拿了东西很快就出来了，平静的说:“走吧。”
两日后。
金陵郡王带着家眷戍守南疆，也是这一天他按照约定八抬大轿迎娶薛茜进门。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薛茜坐在轿子里，彤彤作为陪嫁走在轿子旁，她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仓促的贱卖极乐楼，嫁给只有一面之缘的金陵郡王。
“小姐，奴婢不明白……”
“这世上的事本来也不是桩桩件件都明白的。”
薛茜虽然是执妾礼有婚书和一般的妾室不同，可是毕竟商人出身排场也不会太大。
金陵郡王接到她以后就带她一起走了，走出城门这段路千般不舍。
黎泽骑在马上，马头上都绑着红花。他看着那顶轿子，这些原本都是为了阿刕准备的。
薛茜财大气粗，陪嫁的有丫鬟，还有不少嫁妆，后面灰色的马车拉的都是她自己的细软。经商的人有钱才有安全感，越过这些东西，黎泽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随从身上，他身上背的赫然是阿刕的佩刀。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彤彤解释道:“郡王，那是小姐的师父所赠。”
黎泽随意的挥了挥手:“启程吧。”
他的心里无比烦闷，因为他知道今天阿刕也要入宫了。
还记得那时候南乔对他说，这女人都喜欢权势滔天的，谁能比得上陛下权势滔天？
他恨南宫刕见异思迁，还要义正言辞的拒绝他。其实他更恨他自己没本事留住她。
他拖延了很久，终因方向不同，他始终看不到她嫁衣如火的样子。
而每走一步薛茜心里也是凉上一分。她等的盼的人始终没来，“栾苏凡，你终究还是不肯带我回家……”
应国公府
今日也是惠妃南宫刕入宫的大日子，南宫皓仿佛对待自己心爱的妹妹一般，给她准备了隆重的吉服。
秋叶黄对襟羽纱衣裳，腰间盈盈一握，仔细看南宫刕的容貌，唇红齿白，新月眉，凤凰眼。唇形饱满艳若涂丹。丫鬟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梳一个流仙髻，佩戴的是珍珠百蝶发，足下是登云履。
南宫刕始终一语不发，她周身的气势让伺候的下人冷汗湿透。一旁陪着她的惜月也是瑟缩在一边。
她实在是害怕南宫刕，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阿刕……你，你看想戴哪对手镯？”
南宫刕这才缓缓开口:“戴我自己的吧。”
她起身，打开自己从那个小院子拿回来的东西。
那是栾苏凡送她的臂钏。
“惠妃娘娘，这首饰不……”
南宫刕冷淡的回应了一句:“我乐意。”
她自己把臂钏戴上，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她不禁唾弃自己，根本没有那么洒脱。那些话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的心……
凤驾之上，南宫刕身边坐着两个奴婢为她打扇，马车前后也分别有两个婢女打扇，算是陪嫁，两边还有随行的护卫，为了显得尊贵，这入宫的阵仗丝毫不输给裴琳，路上已经有人指指点点了……
“看见了吗？这就是南宫家的六姑娘，当上惠妃娘娘了呢。”
“还真是暴发户做派啊……”
“就是就是，怎么跟京城的权贵比……”
“难不成太尉府是他们南宫家烧的？”
南宫刕听力惊人，却充耳不闻，对她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转过头去，只有围观的百姓，却没有她想再看一眼的人……
南宫刕刚刚进入宫门，就见到宫女太监来去匆匆，她身边的小丫鬟轻柳下了轿子询问，才知道安排给惠妃娘娘的永喜宫塌了，还砸伤了原本为南宫刕准备的宫人……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轻柳麻利的上来问南宫刕。
“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会有安排的。”
“可是，娘娘一入宫就出了这等事，万一陛下觉得娘娘不详……”
“那不是更好吗？”南宫刕低下头，看着手上的臂钏，我这样的人，不就应该自生自灭吗……
“应国公之妹南宫刕，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久侍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惠妃，钦此！”宣旨太监恭恭敬敬的扶起跪下听封的南宫刕，“惠妃娘娘快快请起，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惠妃娘娘去摘星殿……”
“有劳公公了……”
虽说摘星殿以前出过一位燕皇后，可毕竟不受宠不是？后来这宫殿就荒废了，位置虽然好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荒废这么久这看着跟冷宫一样。
不过也真够邪门的，这惠妃还没进宫永喜宫就塌了，怎么那么巧？再看这主，浑身杀气肆虐一定不是省油的灯。
“惠妃娘娘，皇后娘娘说知道您喜欢清净就安排您在这里住下，您还喜欢吗？有什么需要奴婢这就回禀皇后娘娘，另行给您安排。”玉致走过来请安。
“有劳姑娘，烦请回禀娘娘，有片瓦存身南宫就不胜感激。”
次日蓬莱殿。
南宫刕一大早就侯在殿外。习武之人，一向起的早。已经入了冬，细细的雪花不打招呼就落下来，南宫刕笔直的站在院子里等安若起身了，才掸了掸身上的霜雪跟安若行跪拜大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寿康宁。”
“阿刕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快起来。夕颜，去把阿刕扶起来。”
“这可不像您啊，怎么学的守礼了？”夕颜打趣道。
南宫刕起身，抬头看向安若，安若和夕颜皆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玉致正在给安若梳头，见到南宫刕那一瞬间猛的尖叫:“惠妃娘娘，您的脸……”
南宫刕右脸颊上的伤痕变得更加明显，像是清晰的血痕。
“让娘娘受惊了，昨夜运功行差了炁，现在并无大碍，错有错着内功大有进益。”南宫刕并不在意。
“这次见到阿刕，总觉得你有心事。”安若关心的问。
安若让夕颜和玉致出去，她拉着南宫刕谈谈心事。
“你这是咋么了？今日见你循规蹈矩无比沉闷，本宫都不习惯了？”
“娘娘慧眼如炬。娘娘，您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口口声声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转过脸又背叛你，背着你的时候把你贬的一文不值……就为了讨别人开心。”
“阿刕这莫不是心有所属？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没有啊。”我自己不就是这样口蜜腹剑的人吗？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让娘娘见笑了。”
“阿刕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只是这世道本就不公平，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虽然可以和离可是终究声名狼藉的都是女子。飞燕合德如何？还不是被骂祸国殃民？杨贵妃如何？盛世她是大唐的荣耀，乱世她是大唐的罪人。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这自古以来对女子就是不公平的，真心有什么用？”安若这一点上与南宫刕同仇敌忾。“阿刕，你不适合入宫。这宫里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真心。”安若口吻疲惫:“最是无情帝王家。”
“是啊，多情却被无情恼。”南宫刕苦笑着回了一句。
“阿刕不是都明白吗，本宫相信阿刕拿的起放的下，不会拖泥带水的不是吗？”
“多谢娘娘指点迷津。”南宫刕如此说。“终是我不配，娘娘精心安排的永喜宫不就塌了吗？还伤了人，我……也是过意不去的。”
“阿刕不必多心，此事自然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不过阿刕不会争宠，这件事本宫就不想追究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洛阳的细雪变成了纷纷暮雪。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郭梓翔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咱们马上就要时来运转了。”
郭梓翔收用了苏颜，云雨过后他轻佻的玩弄着苏颜的秀发悠哉的说。
“何以见得？”
“南宫刕那个小娘们已经进宫做了惠妃，这禁军统领的位置就一直空着，这个节骨眼上能跟我相争的无非姓董的一个人。”
“董家也是颇有家世，你能那么十拿九稳吗？”苏颜有些担忧。
“我还有一张王牌。”郭梓翔猥琐一笑:“别忘了我给皇后娘娘出了一口恶气，不给点好处怎么能封住我的嘴呢？”
“说来说去，不还是禁军。做到头也就是三品官。京都里这样的官职一抓一大把。”
“你懂什么！”
郭梓翔起身穿戴整齐，眼看自己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就连忙进宫讨赏赐。
蓬莱殿内
安若正拿着暖手炉看夕颜和玉致烤野兔肉，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反正挺香……不一会儿殿外有人通报，“皇后娘娘，禁军副统领郭梓翔求见。”
安若双眼一眯，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大概能猜到几分这人的目的，“让他进来。”
郭梓翔是外臣不能进内殿，只能殿门打开跪在地上，隔着帘子跟皇后回话，还闻到了肉香……
“本宫记得你，你的官职是金陵郡王妃向本宫求的，说是你与金陵郡王是把兄弟来着。”安若靠在贵妃椅上，随意的说着。
“娘娘好记性，不知娘娘可都听过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郭梓翔只能跪着回话。
“想不到郭副统领对戏词颇有心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宫若是没记错应该是出自薛丁山征西吧。”
“娘娘博闻强记。”
“郭副统领不会是来跟本宫讨论戏文的吧？有话直说，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
“那卑职就直说了，卑职当初被靖王所累被贬官职若非皇后娘娘的知遇之恩，卑职哪里还能官复原职，所以卑职一直都想报答皇后娘娘，替您排忧解难。”
“本宫有何难处本宫自己怎的不清楚？”
“娘娘仁慈，而且久居深宫自然不知人心险恶，那秦太尉四处散布谣言有损皇后娘娘清誉，也有损陛下威严。卑职怎能坐视不理。”
“是吗？据本宫所知这秦太尉可是力荐本宫为皇后的，又怎么会败坏本宫呢？”安若故作惊讶。
郭梓翔一惊，只好辩解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秦太尉只怕是更希望淑妃娘娘做皇后吧，所以才……”
“郭统领所言极是，所以……太尉府是郭统领烧的喽。”安若轻笑，“本宫记得当初郭统领可还陷害过陛下呢，果然是智计无双啊。”
“娘娘，卑职……”郭梓翔吓得汗都出来了。
安若冷笑:“郭统领可知道这太尉府被焚毁付之一炬，死在这场大火中除了太尉和秦公子另有三十余人，剩下的人也都是重伤，京兆尹勃然大怒四处追捕纵火之人。统领在本宫面前如此说辞，本宫是不是要算你自首？”
“请娘娘恕罪，怎么说也是当差的怎么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娘娘恕罪，卑职糊涂，卑职愿意将功折罪找到纵火之人！”
“这纵火之人不是找到了吗？是你自己去京兆尹领罪还是本宫派人送你？”
“娘娘，卑职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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