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桃旧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辅国公府裴家二小姐正生疏的背诗。裴琳和她姐姐裴珍不同，裴珍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而裴琳风风火火，尖锐的声音高门大嗓。琴棋书画从未用过心，不通音律五音不全。
裴琳气馁的丢掉手里的《诗经》书本扔出去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通的一声书本砸在了落地铜镜上。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这些酸诗又臭又长！还不如舞刀弄剑痛快。”裴琳一肚子火。
“那小姐我们去放风筝吧。”
“不去不去。”裴琳招呼自己的丫头离自己近一点:“你有没有打听到太子平时都喜欢读什么书？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吃什么样的点心，喝什么样的茶？”
“太子经史子集都有涉猎，种类繁多，而且触类旁通……”
“废物！”
“太子最近读了什么书？”
“似乎是在读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那书是说什么的？”
“奴婢也不知道……”
“笨，还不去打听这些书该怎么评价，太子殿下又是怎么说的，下次遇到太子我照着他喜欢的方式说，他不就会觉得跟我不谋而合对我刮目相看了吗？”
“小姐冰雪聪明。只是，长此以往恐怕还是会露馅，万一太子殿下说些别的那不就……”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等我满腹诗书了那些小贱人早就爬进太子府了！”
“那小姐不妨先看些简单的……”
“饶了我吧。看到字头就痛。”
“小姐，听说太子殿下也很喜欢画作，不如您搜罗几幅画，这品画应该会简单些吧。”
“不行啊，上次我派人送了一副山水藏龙图被太子殿下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小姐，您小时候也学过瑶琴的……”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啊。”
“那看来只有一条路了，小姐不如您去学跳舞吧，学一支舞蹈，苦练一段时间，找个机会给太子表演一下，也能一鸣惊人。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嘛。”
裴琳思来想去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一咬牙:“成！为了太子殿下，豁出去了！”
“那小姐打算请哪位师傅呢？”
“那些师傅教出来的都是呆呆板板的，殿下一定看腻了。一定要那种引人注目的。”
“那，万悦楼那个花魁怎么样？”
“放肆！她是什么身份，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她来教我？还不被人笑掉大牙！给我掌嘴！”裴琳手里的手串直接砸在了婢女的额头上。
婢女没办法，谁让自己主子喜怒无常呢，她一边掌嘴，一边说着:“奴婢该死，请小姐听奴婢一言，您，您可以让她单独为您表演，直到您看够了为止……您看她表演，是抬举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那个地方达官显贵都会去的。”
裴琳这才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
万悦楼
林清欢今日只要表演一支舞就好，毕竟御史大人已经连着三天巴巴等着看她的舞蹈了，这几天他在这里花钱如流水一般，只为一睹芳容。林清欢跳舞时带面纱。依旧是那件桃花色的舞衣，跳的也是同样的舞，明明只是一个客套的眼神，就勾的那个御史大人魂不守舍……
台下看表演的还有一个柏堂，他就不远不近的看着，若是有什么人冲撞林清欢他就一马当先的冲上去教训那些无礼之徒！为此诗如瑾还调侃他是小狐狸的护花使者。
柏堂看着高台上光彩夺目的林清欢，突然觉得做护花使者，似乎也不错。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跟天空蓝一样都是疾病，你看不到天的尽头，也就找不到疾病的源头，因此每一个爱上别人的人都是病入膏肓的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柏堂觉得恰如其分。
林清欢好好的在台上跳着舞，一舞毕，那御史大人就想叫林清欢过来给他喝杯酒，没想到美人小腰一扭翩然离去。
“怎么走了……”御史大人有些不满，林清欢就算再美就算再多人追捧也无非就是个烟花女子，这种矜持在御史大人眼里就是不识抬举，他本来想找林清欢的麻烦，柏堂一直盯着他那里的动静，这看东西如果不规矩他就让他好看！没想到御史大人身边的小厮悄悄说，刚刚看到了辅国公府的轿子，林清欢是被辅国公府的人叫走了。
柏堂又忙不迭的去寻林清欢了。
会客厅
“不知贵人驾到，清欢有失远迎。”林清欢客套的说。
“行了行了，收起来你那狐媚的一套把戏吧，我知道你，不就是会唱个曲儿跳个舞吗，跳吧，我不说停，你就给我一直跳！”裴琳居高临下的说:“乐师、舞衣我都准备好了，你要是跳的不好我可不饶你。”
柏堂站在会客厅门口，双拳捏的咯吱咯吱响，若不是裴琳一个凡女他不好出手，早就打的她满地找牙了，果然相由心生，人丑还要生事。柏堂不屑的扫了裴琳一眼，要身材没身材，没气质，没长相，头大如斗，两个眼珠子滴流乱转，眼大无神，真是没有一丝风情，还来跟小狐狸学舞，真是东施效颦。
裴琳的侍女盈儿突然发难:“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
柏堂走了出来，一身白衣剑眉星峰，眼如寒星般寂寥，整个人给人一种高手的气度。
盈儿见到柏堂的容貌后，立马改了刚刚那种泼辣:“这位公子，您是……”
“在下，是负责林姑娘安全的——护卫。”
这下不仅裴琳嫉妒的看着林清欢，就连那个小婢女也用仇视的眼光看着她。
夜风呼啸，洛阳城门。
郭梓翔来了两个多月，一天轮休都没有给他，还是他软磨硬泡跟梁子说换个班，说放心不下夫人和孩子。
“你这不是放心不下夫人，是想寻个机会逛窑子吧。”梁凉捶了他一拳:“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的嘴型。”
“去你的！”
以前他们都是跟燕云裕在一起厮混，青楼楚馆都逛遍了几乎都是熟脸，也难怪梁凉会这么说他。
“行了行了，你去吧。”
好容易得了休沐的郭梓翔心里盘算，不如就趁天黑摸到靖王府，如果能弄死那个孩子最好，就算不行，也给燕云裕这王八蛋添点堵！
“吉兆？老子非让你变成凶兆！看你还怎么得意！”
他不敢走官道，只能挑小路生怕被人发现，他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回头看，突然他听到一个女子的低声呜咽，四下无人，天色又暗，郭梓翔是去做亏心事的，猛的听到这种声音他有些害怕，咕咚的咽了口口水:“这不是鬼夜哭吧……”
那声音越来越近，郭梓翔看不清那人穿着，只是看身段儿是个可人的小娘子。
“娘子这是遇到什么委屈了，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哭啊？”
那人一抬头，清纯的脸蛋上梨花带雨，那人竟然是苏颜，郭梓翔突然出现还把她吓了一跳，她勾引太子计划败露被不知道谁的人赶出了太子府，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走迷了路，又气又委屈所以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苏颜警惕的问。
“我？”郭梓翔走进了看清了苏颜的打扮，心里推测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姑娘，手上有老茧这深更半夜的，若是赶路，身上应该会有行李，这衣衫不整的，十有八九是偷人被正房太太发现了吧……郭梓翔看着她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就都起来了。
“这位娘子，从哪来啊，我是这城中的看守，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别是哪里来的细作吧。”
“我才不是细作！你别污蔑好人，我，我妹妹可是太子殿下的侧妃！”
郭梓翔看了看女子过来的方向，的确是太子府的方向，就是有些绕远，估计是被太子府赶出来的丫鬟，要么就是手脚不干净，要么就是自荐枕席被太子妃处置了，毕竟洛峰家里的人那可都是一贯的假正经，想到这郭梓翔嗤笑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看来你们姐妹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嘛。我看，十有八九你是偷了主子的首饰被赶出来了吧……”郭梓翔下流的扯了扯苏颜的袖子:“啧啧这身衣服的规格，也不像你能拥有的……”
苏颜语塞，她想趁天黑浑水摸鱼勾引太子，没想到被这么赶了出来，身上穿的还是苏茉的寝衣——又薄又透，这么说来她岂不是被这个陌生男人都看光了！苏颜退了几步，双手掩住自己的胸前，她刚要跑，只见郭梓翔凌空翻了个跟头截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
“你穿成这样引人犯罪，可怪不得我。再不听话，我就花了你的脸，扒光了衣服把你扔在这！”
苏颜被吓得不敢再反抗。
就这样郭梓翔三下五除二制止住了苏颜，扛起她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梁子这乌鸦嘴还真能说中点好事儿啊，送上门的艳福不香享白不享。”
郭梓翔找到了一个荒废的小院子，并不怜香惜玉，甚至是有些粗鲁的把苏颜推倒在一堆枯叶上，苏颜退无可退，身后是破败的墙壁。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不是姑娘家……我……我有夫君，还有孩子……”苏颜一个劲儿哀求。
“放过你？你有夫君有孩子大晚上你穿成这样跑出来？”
“我……”苏颜一时无从解释。
“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大不了，你蹬了你夫君，我来做你夫君，你夫君是谁啊……”郭梓翔一边游说，可是手上的动作不停，粗暴的撕扯苏颜的裙子，双手握住苏颜的脚踝，用力的把她扯到自己身前，然后扯住她胸前的衣襟，双手用力一分，苏颜娇小却挺翘的酥胸映入郭梓翔眼帘，苏颜一边遮挡自己的胸前，一边去捂郭梓翔的眼睛，口中道:“啊……无耻淫贼，不要看……”
“你都说我是淫贼了，我可不能白白被你骂啊……”
“救命……”
“留点力气，待会儿再喊。”郭梓翔满面猥琐。
待他得逞以后，苏颜小声哭泣，郭梓翔怕她去报官就安慰她:“有什么好哭的，大不了我娶了你，看你这样子，估摸着家里也不富裕，好歹我也有个一官半职。总比你嫁给别人做妾强的多吧，当家主母好歹不用低三下四的受气，你要是同意改明娶你过门给你买丫鬟，买首饰，怎么样？”
苏颜没说话，直到郭梓翔没什么耐性。问了她一句:“说话啊，聋了吗？”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皇宫内院
出了宫门的安宁再也绷不住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哪里是什么林潇，他分明就是……就是她的云礼。她们青梅竹马，耳鬓厮磨她如何会认错。脑海中过去柔情蜜意的一幕幕飞速涌现，她们二人的琴瑟和鸣，她们的大雁之礼，她们的婚盟，他为她亲手写的婚书，还有那个无缘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安宁一出宫就不对劲，抱着孩子的乳娘丫鬟一堆人跟在她身后，安宁一言不发只是泪珠滚滚而落……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娘娘，您说句话啊，别吓唬奴婢啊……”
她也不上车，不坐轿子。乳娘抱着小皇孙，孩子年纪小怕冷生怕孩子有闪失的，丫鬟只好说:“乳娘，你带小皇孙先回去，我陪着王妃走走。”
安宁对周遭一切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木讷的往前走，仿佛一直走到天荒地老，一直走到海枯石烂。
安宁走了很远，看到一片竹林突然念念有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落后几步的小丫鬟看来，王妃这莫不是被什么魇到了……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前面等我。”安宁用最后的理智对自己的婢女说道。
“王妃……”
“滚。”安宁头一次用这么激烈的字眼，小丫鬟满腹委屈的退远了一点。
安宁走到林中深处，居然要悬梁自尽……她万念俱灰的踢了石头，披帛勒紧她的脖颈……
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抬手一个梅花镖斩断了披帛，那人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安宁。林潇……不，是失踪已久的燕云礼肝肠寸断，他握着安宁的手，伤感的说:“你这又是何苦，好好活着，为了我也要好好活着，宁儿，看到你没事，我活在这世上也算是莫大的安慰了……”
安宁就默默的流着泪看着他，或许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昏了过去。
林潇揉了揉眼睛，神色恢复如常，小心翼翼虔诚的抱起安宁深情款款的说:“没想到，还能抱着你……”他横抱着安宁，找到了安宁的婢女。
“你，你是什么人？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内监总管，林潇。娘娘赐给王妃的礼物王妃没有拿，所以皇后娘娘派我送去府上，哪知道刚一出门就遇到你们往这里来，我瞧着王妃娘娘神色有异，不放心便跟了过来，谁知竟然遇到王妃悬梁……”
小丫鬟吓得魂不附体，林潇接着说:“你回去不要声张，悄悄带一辆马车回来，把你们王妃带回去。切记，不要声张，否则你们照顾不力，都要跟着受牵连，明白吗？”
“多谢内监大人提点，奴婢这就去办。”
安宁虽然是安然无恙的被送回来了，可是整个人的精神却垮了。那天以后，她茶饭不思也不出门也不梳妆，只是两个眼睛无神的望着远方，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还是不见好转。安宁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去，眼看着都要端午了，依然没有好转，这件事连安若都被惊动了，南乔也派人送过礼物和补品。
“王妃，您不能不吃药啊。”小丫鬟苦口婆心的跪在地上劝她，换来的是安宁脆弱的把头埋在膝盖里瑟瑟发抖。
“你下去吧，我来试试。”小丫鬟一抬头，安若绣着海棠花的红色缎子面的绣鞋已经在她眼前
“见过安良娣，请良娣劝劝我们王妃吧，再这样下去，她人就垮了。”
这时楚梨悦端着一个陶瓷小盅，施施然走进来，她没想到会见到安若在此她忙不迭的行礼，还差点弄撒了她特意炖的燕窝。
“怠慢良娣了，良娣不要见怪。”
安宁病了，楚梨悦比谁都要尽心，毕竟之前安宁处处帮她，她也是知恩图报的。这段时间她还是很辛苦的，伺候王妃要亲力亲为，还要照顾小元恒，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夫人不必拘谨，这些日子有劳夫人了。”安若客气的说。
小雪挺了挺胸脯傲气的说:“你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笨手笨脚的怎么能照顾好金枝玉叶的王妃，我们良娣带了人来照顾王妃，夫人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在小雪的眼里，她觉得妾室怎么会真心侍奉主母呢，如果没有安宁王妃，这靖王不在家楚梨悦不就一人独大了，说不定王妃好端端的变成这样跟这个狐媚子脱不开的关系。
“小雪住口！夫人不要介怀，是我御下不严管教无方才纵容她口无遮拦，我回去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不敢，不敢。良娣折煞奴妾了。”
开玩笑她一个侍妾，怎么敢得罪太子心尖上的人呢，太子妃不也是她的手下败将么，更何况她听到的奚落什么时候少过。
端午将至，安宁的身体也好精神也罢都没有起色，在任上练兵的燕云裕听到了这个消息也请了假回家探望安宁，只是她格外抵触自己的靠近，这让燕云裕很受伤，可是他一靠近，安宁就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怕刺激到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再后来连陛下都招来司天台裴大人问罪一番:“卿家有话但讲无妨，是不是小皇孙不祥，克了宁儿？怎么好端端的带孩子进了一趟宫，人就这样了！”毕竟安宁是自己妹妹的遗孀，他自然格外照拂。
“这……老臣学艺不精，这……小皇孙的确是大吉之兆啊……这，王妃突然如此，怕有旁的冲撞也未可知……”裴大人身上冷汗直流，如果他改口小皇孙不祥，那他不是欺君之罪？还不当场身首异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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