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软硬兼施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门下:洛川无召回京，目无君上，但念及年迈曾与社稷有功，贬为车骑大将军戍守边关戴罪立功。
陛下发了明旨，洛川的境遇可谓是一落千丈，自古以来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人都不少见。洛川来的时候那些人阿谀奉承，赶都赶不走，如今落魄人还未走茶已凉透。还有一些小人见你落魄反过来落井下石。馆驿中也只有洛峰一人少来相送，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不胜寂寥，洛峰拂去落叶，正巧与馆驿老板打了照面，那老板的态度也是判若两人，面带敷衍:“原来是洛统领，您贵人事忙，小的就不多耽搁了。”
抛开父亲的爵位，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品官，就算还有一位做太子妃的姐姐，可是今非昔比，他们姐弟如今声名狼藉，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更何况在京都天子脚下，三品官真的是不值一提。
洛峰面带愧疚的跪在洛川眼前:“父亲，都是孩儿不孝，连累了家里，连累了父亲。”
“好孩子不必自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父知道你与凝儿的心性，不会做那有辱门楣的事。若非为父当初看错了人，做错了决定，也不会拖累你们处在滩浑水中，也不会让你姐姐所托非人，都怪父亲不好。”
“父亲别这么说，一直以来您都对我们姐弟言传身教悉心教导，都是孩儿不孝，若非孩儿有私心，也不会连累姐姐也沦为笑柄。”
“这些事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就算你不犯错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引诱你们上当。有道是人言可畏人心难测，这幕后之人倒是深谙此道不得不防。”
“父亲，姐姐她没来过吗？”
“你姐姐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随她去吧。有空多去陪陪她，她情绪内敛又那么要强，哎，过刚易折——有空你多劝劝她。”
洛峰连连点头。
洛川简单的收拾了行囊，洛峰一直把他送到城外。
“好孩子，不必垂头丧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在陛下并未为难你们。”洛川作为一位父亲来说，能护着一双儿女周全让他倍感欣慰。“好了，回去吧。别让旁人看了笑话，我陈留儿女不是那一蹶不振的愚鲁之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儿啊，望你切记。”
洛峰强打着精神辞别老父亲，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回去当差。他们如今的境地给他的感觉如履薄冰，他可不想给人抓了什么把柄，成为攻击他父亲和姐姐的帮凶。回了宫，他在休息的仵房内更衣，只是到底他年轻气盛，一时遭逢这样的打击心里还难以转变过来，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并不擅长工于心计的诡谲之术。明知都是冤屈他也无从申辩，憋屈的很。
当差的侍卫们两个时辰一调岗，他们也陆续的回来换换衣裳，喝点水休息休息。其中就不乏那尖酸刻薄之人
“到底还是有父辈荣光的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人家还能坐稳高位。”
“哪像咱们，罐儿养的王八越活越抽抽？”
“王八？请你也配？那靖王殿下做了那么久的活王八不还是蒙在鼓里？”
“就是就是，更何况你有那福分娶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吗？”
他们一边旁若无人的喧哗，还时不时瞟一眼暗自神伤的洛峰，阴阳怪气道:“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动不动上纲上线，什么忧国忧民，没想到也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不是家传么。”
“就是就是。”
“你们说够了没有！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不讳，再不济手底下见真章！”洛峰一拳打在仵房的墙壁上，厚重的墙体赫然被他打出一个大洞。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在这群大老粗面前就是一个仰仗父辈荣光不值一提的绣花枕头，然而他又是个低调的人，从不显山露水以至于被人看轻了。
“又，又没说你。”
“真是自作多情。”
“你，你那是心虚吧。”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拽了拽对方的袖子连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洛峰不住的劝慰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再让父亲操心了，那么意气风发的父亲居然有了苍老之态。没能让他老人家颐养反而到处奔波，是他这做儿子的无能。这时陛下身边的黄门官来宣陛下口谕，召洛峰即刻觐见。
“有劳公公稍后片刻，卑职去换身衣服觐见陛下。”
“好说好说。”
“不知公公可否透露一二，陛下因何宣召卑职？”洛峰心里忐忑，他塞给黄门官一小袋银子，那黄门官掂了掂分量这才露出笑容:“统领不必紧张，陛下的心思老奴虽然不敢窥测，但是今日陛下性质不错，您去了准有好事儿。”
洛峰听的心里就更没底了，这样说来岂不是鸿门宴？陛下刚刚夺了父亲的兵权削了他的爵位，这前脚父亲刚走，陛下这就要拿我开刀不成？那姐姐呢，她该如何是好？
“统领大人就别耽搁太久了，总不好让陛下和娘娘等您太久不是。”黄门官提醒道。
洛峰一路走一路在想，怎么皇后娘娘也在？陛下究竟意欲何为？殿外，洛峰恭敬的等候陛下召见。
“卑职奉召来迟，请陛下娘娘恕罪。”洛峰道。
“进来吧。”陛下的声音透着一种慈爱。
洛峰这才有些拘谨的走进殿内。“给陛下娘娘请安——”
洛峰话音未落，只见一身常服的皇后笑容温和，满意的上下打量洛峰:“这时光如白驹过隙，如今峰儿也出长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男子汉了。”
“多谢娘娘谬赞。”
洛峰有些不解，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唱哪出，不像是兴师问罪来的啊？
“嗯，有分寸，知进退，是个好孩子。”陛下附和道。
“陛下还记不记得那时臣妾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就喜欢的紧。”
陛下微微颔首，皇后继续道:“当时调皮的小猴子也长成稳重的少年将军了。可惜本宫没有女儿……”
洛峰这才明白，这就是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个甜枣，还要你跪着谢恩，陛下娘娘怕不是要给自己赐婚？果不其然陛下朗声道:“峰儿当值许久，从未出过纰漏，倒是寡人忽视了峰儿，少不得让你受些委屈。”
“陛下折煞臣了，陛下……”
陛下一抬手打断了洛峰的谦辞:“峰儿不必拘束，于公，我们是君臣，于私咱们两家乃是世交，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寡人始终是要惦记着峰儿的终身大事的。”
皇后亲切的问:“峰儿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了，可有属意的姑娘吗？”
“男儿先立业后成家，所以……微臣尚未想过议亲之事。”
陛下听了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点点头道:“峰儿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一表人才，你父亲远在边关，那么寡人自当为你留心，峰儿以为如何？”
“全凭陛下娘娘做主。”洛峰心里无奈，他哪里有选择的权利呢？尤其是想到安宁的一颦一笑，他的心隐隐刺痛，终究是有缘无分。
“御史俞谦大人家的嫡长女俞姝与你年纪相仿，才貌双全，也不算辱没了你，寡人对你父亲也有个交代。寡人给你们赐婚，另外给你起一座宅院，峰儿意下如何？”
“微臣跪谢陛下隆恩，臣一定好生待俞小姐。”
皇后见陛下心情不错，就见缝插针貌似随意的开口:“如此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陛下真是慧眼如炬，成就一对有缘人。”皇后莞尔一笑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样:“陛下，臣妾表哥家的小女儿琳儿，陛下是见过的，您说巧不巧，前日琳儿才对臣妾说心仪太子已久，这要是有陛下促成此事，与着峰儿的婚事岂不是双喜临门？”
陛下转过去凝视着皇后，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高深莫测的说:“琳儿。是个活泼可爱的，皇后怎么如此忍心让她小小年纪嫁为人妇，受尽约束？豆蔻年华正是天真烂漫时，不必着急。更何况珍儿早早出嫁，远离父母不如让琳儿多陪陪她父母，终究是一家人寡人不会厚此薄彼，琳儿的婚事寡人心中有数！”
洛峰出了宫叹了一句世事无常，有下人引着他去看自己的新宅子，可是他却只是强颜欢笑。
“恭喜统领贺喜统领，陛下亲自赐婚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小的真是有福气能替统领引路。”
洛峰没有吝啬打赏，只是他说:“有劳了，只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的告退。”
洛峰四处走走看看，气派的府邸就像一个鸟笼子，而他是被剪去翅膀的雄鹰，要么低眉顺眼，要么抑郁而终。他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怎么也要告诉自己的姐姐姐夫一声。
只是途径靖王府，他还是忍不住驻足观望，不为别的只因那里有他魂牵梦萦之人。他喃喃自语:“陛下给我赐婚了，说是御史大人家的千金，素未谋面却要相携一生，多么可笑……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哪怕是路过我都应该掉头避嫌，可不知怎么的，哪怕隔着深深庭院，复出短短垣墙能与你说说话都会觉得心安。”
他在那里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也没能看到安宁的身影只好带着遗憾离开去往太子府。
太子府。
洛峰还是心疼自己姐姐的，来的时候还给她买了小时候她爱吃的莲蓉饼，和小时候最喜欢的三分银子的桂花油。姐姐那时日日用它梳头，光可鉴人。想到过去的轻松惬意，他还是有些眷恋的。洛峰向来循规蹈矩，每次来太子府首先必去拜会太子，这次也不例外。太子书房只有丫鬟在打扫，洛峰礼数周全的询问。
“纷纷姑娘，殿下可在府中？”
“原来是舅爷，殿下确在府中，只是殿下前几日受了伤，就搬去了安夫人那里……已经好几日不曾出门了，您恐怕是见不到他的。”
“有劳姑娘。”
洛峰心道那他就去看看姐姐吧。没想到他姐姐居然一反常态也没有待在湖心小筑，反而是去了苏茉那里，事无巨细的检查她的安胎药，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到来。他就在院子里等着，毕竟他也不好去内宅。直到洛凝忙完了，他连忙起身迎过去可是自家姐姐依旧不假辞色。
洛峰语出惊人。“我要成亲了。”
洛凝这才顿下脚步，徐徐转身:“哪家的姑娘？我给你备聘礼。”洛凝并不惊讶言语之中也没有几分关心。
洛峰看姐姐对自己的事并不关心，顿时觉得委屈，他们是亲人，可是姐姐这样的性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所适从。
“我的事你漠不关心就算了，父亲离京你为什么不去相送？”
“我去了，能改变什么吗？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可你明明知道，父亲是代我们受过你心里就不内疚吗？”
洛凝一针见血:“父亲无召回京为他人送上把柄，又打伤太子如何说是替你我受过？”
“话不是这么讲，若非父亲担心我们的安危他何至于此？”洛峰见洛凝态度冷淡不由恼火。
“常言道关心则乱，父亲身在局中感情用事是大忌。我们家里总要有一个清醒的人吧。事情发生到现在，你有反思过你自己吗？流言蜚语而已，顶多是名声不好听并不能伤及根本，远的不说，前朝陛下罪名罄竹难书，那又如何？他还不是安稳的做了那么多年陛下？”洛凝平时寡言少语，可是弟弟和父亲都太重感情势必被感情牵绊。所以她不得不多说几句提醒他:“枉你和父亲还是征战多年的将军，怎的如此迂腐。父亲仓促回京除了欲盖弥彰落人口实，半点用处都没有。”
“就算父亲有错，可他始终是我们的父亲，父亲多疼你你心里不清楚吗！”
洛凝不再多言，洛峰和她话不投机抬腿就要走，洛凝却叫住他:“你还没说是哪家的姑娘，我好给你备聘礼。”
洛峰蹙眉看了看洛凝，叹息一声。随即离去。
辅国公府。
裴琳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父亲可以带回来她不日嫁入太子府的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瓢凉水。
“父亲，怎么会这样？什么叫陛下会替我留意合适人选？太子殿下哪里不合适，除了太子谁还配的上辅国公的女儿！”裴琳性子急躁野蛮，关起门来对着她父亲也敢胡搅蛮缠。
“这是陛下的意思，为父也没有办法。”
“陛下一定是老糊涂了！”
“琳儿，不可胡言乱语。”
“哼，一定是皇后从中作梗，她和太子殿下一向不和睦。怎么会同意女儿嫁给他？一定是这样的！”裴琳不管不顾的骑马入宫要见皇后。
昭明殿内
“皇后娘娘，琳儿不依，琳儿非太子殿下不嫁！别想再找靖王那种草包糊弄琳儿！”裴琳没等到通传风风火火的闯了进去，跟皇后娘娘不依不饶的撒泼。
“放肆，没规没矩，没有通传你就这么闯进来，若是给陛下瞧见他哪里会愿意你做他的儿媳！”
“就会拿陛下来搪塞我。”
“琳儿稍安勿躁，本宫会替你想办法的，琳儿身份贵重陛下肯定有他的考量。”李皇后耐着性子哄了哄她，她这才不情不愿的告退。
出了宫门裴琳计上心头，她总觉得皇后不会真心帮她，这件事说到底只要太子同意就好了，她身份尊贵，满京都的人都巴不得求娶她，得了她的芳心才能得到辅国公府的支持！太子怎么会拒绝自己这么大的助力？一定是皇后从中作梗，还说什么一家人，我看她没安好心才是，裴琳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她调转马头直奔太子府。
太子府
洛凝刚刚送走弟弟，想着可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丫鬟说辅国公府裴二小姐前来拜谒。洛凝疑惑，太子府与辅国公府素无往来，裴琳怎么会突然造访？她和太子到底多年夫妻，她自然知晓太子与皇后之间的仇怨，连带皇后的母家也不待见，正因为如此裴家人冒然登门必有蹊跷。
“罢了，安排裴小姐待客厅稍后。”裴琳见到了洛凝，有些吃味的看着她传言果然不假洛凝果然如同世间仙子一样亭亭玉立不食烟火，惜字如金，除了对自己说了句请坐一语不发。
“太子妃如此美貌，平日里是如何保养的？”
洛凝眉头微蹙，她总觉得这裴琳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更何况关于裴琳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总觉得世家女子如此没规矩她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她瞧着裴琳坐在椅子上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便觉不喜。
裴琳坐在那里好不尴尬，她只能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期待着能见到太子。
“裴小姐神色匆忙，若有急事本宫也不强留。”
裴琳万万没想到洛凝非但不理会自己的示好居然还下了逐客令？早知道她裴琳可从小是众星捧月长大的，洛凝怎么敢！她父亲都被贬官了，还有什么神气的？她本来想发作，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洛凝不近人情的眼神就有些畏惧，更何况这里是太子府，她还没有蠢到家，在这里闹事惹太子不开心得不偿失。
“告辞！”裴琳硬邦邦的说。
裴琳碰了一鼻子灰，刚出正厅，却被安阳拦住去路。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敢挡住本小姐的去路！”裴琳的火冲安阳去了。
安阳悉数忍下，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个身份低位的丫鬟，自然比不上高高在上的辅国公府裴二小姐。”
“知道你还不让开，讨打吗？”
“不，奴婢只想跟小姐做个交易，我帮你得到太子，你带我离开这里，如何？”
安阳大病未愈就被安排做苦力，而安若根本就把她忘在脑后让她自生自灭她实在是对安若恨之入骨，原本以为太子府是个存身之处，没想到安若用心这么毒，派丫鬟折辱她！
“就凭你？”裴琳不屑的瞟了安阳一样。
“奴婢了解太子的饮食起居，了解殿下的脾气秉性，更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正因如此才被小人嫉妒落得如此下场。”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良禽择木而栖，裴小姐身份尊贵理所应当这世上最好的都应该属于您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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