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孙连城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看着李达康，像是在提醒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对，朝廷声誉很重要，如安置问题、舆论影响……”

“集团和大风厂的股权交接有问题！”

“可是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

“我劝过你多少次，让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别贸然决定！”

“结果呢？你独断专行，为了政绩，完全不顾一切风险！”

“现在说我‘不作为’？那我还怎么作为？我还能怎么作为？”

听到这里，李达康指着孙连城，瞪圆了双眼，满脸威胁，示意他立刻住口。

孙连城会怕他？

李达康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爆发出来：“呵！我说什么了？我给他们遮掩？”

他甚至顾不上维持平时的风度，直接拍案而起：“你要是有半点证据，尽管去告我，让上面派人来查！”

“如果山水集团肯老老实实支付那笔安置费，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不作为？不作为就别占着位置，赶紧滚蛋吧！我现在就下令撤你的职！”

这笔安置费，李达康铁了心要让光明区承担。

孙连城既然咬死了不松口，那就算舆论压力再大，就算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动作，他也得换一个听话的人上去。

毕竟，工人安置问题处理不好，可比换掉一个区长的影响严重得多！

孙连城却丝毫不退让：“好啊，我等着你撤我的职！”

现场这么多人在场，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李达康想借机抹黑他？没门儿！风雨无阻这么多年，他早已经问心无愧。与其继续在这种环境下做事憋屈，不如趁机解脱。

不当这个区长，反倒轻松自在，省得买张桌子花五十万还得被人惦记。

两人针锋相对之际，一旁的其他部门同事却陷入了沉思。

他们刚才私下已经讨论过，此刻户部的一位下属率先开口：“达康书记，我觉得孙区长说得对。”

“安置费这事确实值得再商量。”另一位补充道，“咱们总不能替一个违法乱纪的企业背黑锅吧？这不合理！”

看着下属们一个个用怀疑和犹豫的眼神望向自己，李达康忽然感觉压力如潮水般涌来。

原本因为孙连城的顶撞而燃起的怒火，此刻就像火山喷发时遇到了汹涌的海啸，瞬间被浇灭得干干净净。

这确实是大势所趋，像李达康这样身处高位的人，最忌惮的就是在重大危机发生时，民众的意愿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

这种局面实在太可怕了！古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李达康察觉到下属们似乎有些脱离他的掌控时，他内心甚至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上面有省委书记沙瑞金以及更高层的目光时刻盯着他如何化解这场危机，下面则是这些人逐渐开始质疑他的决策和战略布局。

这一瞬间，李达康仿佛感到心脏被刺了一针。

自从上任以来，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让他心慌意乱的局面。

如今，自己已经站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却还要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个他看不上眼的孙连成惹出来的麻烦。

要是没有他在那里煽风点火，自己又怎么会突然成了众人的靶子？

绝对不能这样，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对孙连城的处置，待会儿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局势稳住，否则后果将难以预料。李达康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安，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众人痛心疾首地说道：

“唉！你们啊，你们让我怎么说才好呢？现在是追究谁的责任、纠结山水集团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吗？外面的情况你们看不见吗？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看，事情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先把问题扩大化。

李达康的第一步，就是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从自身利益受损的问题上暂时抽离。

大风厂事件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没人敢保证，舆论发酵后会不会把责任直接推到他们头上。

因此，即使心中仍有异议，也不便再公开表达了。

看到这个效果，李达康总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趁热打铁巩固成果，却没想到孙连城又开口了，直戳要害：“达康书记，您可真够大气的啊！不追究责任倒也罢了，但把所有的压力都让我们扛着，这不是要把过错全扣到朝廷头上吗？

等到最后追责的时候，老百姓还会记得是山水集团干的好事吗？恐怕只会觉得这些问题都是朝廷造成的吧？”

之前李达康都已经放话要撤他的职了，他还忍什么？这口黑锅，难道真的能分摊到各个部门头上？等李达康开完记者招待会，树立一个“处变不惊、智勇双全”的形象，那可就亏大了！这口锅，就牢牢地扣在你脑袋上吧！

听孙连城这么一说，各部门的负责人也都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确实，刚才他们满心都是推卸责任的念头，生怕事情扯上自己。

所以暂时也没再多追问李达康。

然而，孙连城一分析，大家立马警醒过来。

想想也是，即便他们勒紧裤腰带，先把部门员工的福利让出去，妥善安置大风厂的受伤人员，平息外界的非议。

可到头来，百姓不会感激他们的付出，反而可能觉得他们是麻烦制造者。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可能背黑锅。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会乐意去做？

李达康看着原本被他好不容易说服、不再质疑自己的众人，又因为孙连城的话重新动摇了态度，甚至从表情上看，这种怀疑情绪还愈发浓烈。李达康简直恨不得撕开孙连城的嘴！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孙连城，怒吼道：“轮得到你说话吗？”

“你自己不作为也就罢了，还想拉着我们一起无所作为？”

“你好好想想，对得起国家这么多年养着你吗？”

“看来撤你的职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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