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最后一班公交的尾灯像颗小红点，渐渐消失在路口，只留下一缕淡青色的尾气，

“季听，我们……是不是错过了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宋书意眼睁睁那辆公共汽车喷着尾气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街道尽头，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想想也是，她是下班后才跟着弟弟妹妹往红星高中赶，又在王老师的办公室逗留了那么时间，错过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似乎也不是很冤枉。

只是现在怎么回家呢，宋书意懊恼地叹了口气，“这下可麻烦了……”

季听靠在路边生锈的站牌上，双手还插在裤兜里，嘴角噙着笑，看她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急什么，现在也不晚只是公共汽车不运行了，这阵晚风不冷，咱们走回去也挺好。”

他丝毫没有错过末班车的懊恼，反倒因为身边站着的人，觉得夕阳都顺眼了几分。

橘黄色的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晚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脚边，带着点焦糖似的秋意。

只是这一切看在宋书意的眼里感觉略显凄凉。

“你还说风凉活，”宋书意瞪了季听一眼，“你知道这里离纺织厂有多远吗？”

她伸出嫩葱般的纤细手指，“整整二十里地，难道咱们要走回去吗？”

“是有点晚了，”季听佯装思考，稍弯了弯腰，冲宋书意招手，“来吧，哥哥背你回去。”

宋书意：“……”你正经一点不行吗。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想起什么，又瞪了季听一眼：“不对啊，你刚才是不是看到公共汽车了？”

宋书意记得刚才侧头和季听说话的时候，季听看着前方顿了一下，她想转过头去看的时候，被季听打岔错过了。

季听的视线往上飘，“是吗？没有吧。”

“你这分明就是心虚啊。”宋书意气笑了，“三秒内说不出理由，我就……‘咔嚓’了你。”她做了个切空气的姿势。

“那破公共汽车又颠又漏风，有什么好坐的。”季听低声道：“跟你一起走走路，比坐公共汽车有意思。”

“你说什么？”宋书意没听清。

季听侧头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和略显疲惫的神色，那点隐秘的愉悦感被心疼取代。他不再逗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可靠：“别担心，走回去太远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说着，伸手把宋书意被风吹乱的刘海捋到耳后，指尖碰到她耳尖，带着点凉意，“你看，路灯都亮了，比白天好看。”

“催你干什么？”  季听站直身子，自然地走到她身侧，让她靠里走，自己则挨着路边，“”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混在晚风里，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宋书意心上，让她耳尖瞬间热了起来，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敢接话。

两人并肩往前走，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宋书意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起刚才在学校的事，还是忍不住问：“你说香香和老五，以后真的不会再玩飞行棋赌钱了吧？我怕他们这次只是嘴上认错，心里还惦记着攒钱。”

说完，不等宋书意反应，他便转身朝不远处还亮着灯的单位值班室快步走去。宋书意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没过几分钟，季听就回来了，手里还推着一辆二八杠的自行车！车铃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这……这是？”宋书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跟值班的老刘借的。”季听长腿一跨，利落地坐上自行车座，单脚支地，拍了拍后座，“上来，我载你回去。总比走路强。”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宋书意看着那冰冷的铁质后座，脸上刚刚被夜风吹散的热度又“腾”地一下回来了。让男同志用自行车载自己……这……

“快上来啊，夜里风凉，早点回去。”季听催促道，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和。

宋书意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她真的不想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走两个多小时夜路。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后座。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紧张地抓住身下的坐垫边缘。

“坐稳了？”季听回头确认了一下。

“嗯。”宋书意低低应了一声。

季听脚下一蹬，自行车便平稳地滑了出去。起初的晃动让宋书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季听腰侧的衣服。等车子平稳前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烧得厉害。

季听感受到腰侧那一瞬间的触感，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他刻意放慢了蹬车的速度，让夜风不至于太冷冽。

晚风拂面，吹动着宋书意额前的碎发。她起初还紧绷着身体，尽量保持着距离，但渐渐地，疲惫感涌了上来，加上自行车规律的晃动，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季听宽阔的背脊就在眼前，挡住了大部分寒风，为他隔出一小片安稳的空间。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月光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薄霜。周围很安静，只有自行车链条规律的“嘎吱”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这种静谧，与白天在红星高中办公室里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宋书意看着季听挺拔的背影，想起他今天在老师面前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为自己弟妹辩解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他似乎……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出现。

“今天……谢谢你啊。”她轻声说道，声音几乎要被风吹散。

季听却听到了，他微微侧头，声音带着笑意传入她耳中：“谢什么？举手之劳。”

“不只是自行车，”宋书意补充道，“还有在学校，帮我跟老师解释。”

“那是他们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实话实说而已。”季听语气平静，顿了顿，又道，“不过，你那个比喻挺厉害的，‘有贼心没贼胆’，把那个李磊堵得没话说。”

听他提起这个，宋书意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小小的得意，抿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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