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门口传来周爱梅的声音：“老五！你跑这儿来干啥？娘还以为你丢了呢！”  周爱梅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从女生宿舍拿的胰子（肥皂），身后还跟着宋建设和宋书意。?

宋老五赶紧站起来：“娘，我跟同学聊天呢！这是张建军，这是李博文，都是我一个宿舍的。”?

周爱梅立刻露出笑，把布包里的煮鸡蛋拿出来，给张建军和李博文各塞了一个：“孩子们，刚开学都不容易，拿着垫垫肚子，我家老五年纪小，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多照看。”?

张建军和李博文连忙摆手，却架不住周爱梅热情，只好收下。李博文的娘正好也来送东西，见这情景，也从包袱里掏出把晒干的马齿苋：“这是我家后园种的，用开水焯了拌盐就能吃，给孩子们分着尝尝，夏天吃败火。”?

一时间，宿舍里的家长们都热络起来，你给我一把炒花生，我帮你递块抹布，原本带着霉味的大通铺，竟也添了几分暖意。宋建设帮着张建军把稻草床垫铺得更平整些，笑着说：“稻草得铺匀了，不然硌得慌，冬天还能当褥子，比光睡床板暖和。”?

“可不是嘛，”  张建军的爹接过话，“去年我家小子在初中住宿舍，就是没铺稻草，冻得后半夜睡不着，今年我特意从生产队多要了两捆，够他铺到开春了。”?

眼看太阳升到头顶，食堂方向传来了敲钟的声音  ——  是午饭时间到了。宋老二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挥着两张粮本：“娘，我刚才去食堂问了，凭粮本打饭，中午是玉米糊糊配腌萝卜，还有窝窝头，要吃快点，晚了窝窝头就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食堂走，路上挤满了学生和家长，有的家长正给孩子演示怎么用粮本：“你看这一页三十格，吃一顿盖一个红戳，月底要是剩了，能换粗粮带回家，可别弄丢了，补粮本得找校长签字，麻烦着呢！”?

食堂是砖瓦房，门口挂着块木牌，写着  “勤俭节约，杜绝浪费”。里面摆着十几张长条桌，桌面被磨得发亮，墙角的大铁桶里装着玉米糊糊，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玉米香。窗口前排着长队，师傅们穿着白褂子，手里拿着大铁勺，舀起糊糊  “哗啦”  一声倒进学生的搪瓷缸里。?

周爱梅让宋香香和宋老五先排队，自己则拉着宋书意去看墙上的菜谱：“你看这夏天的菜，有炒白菜、拌黄瓜、炖土豆，倒是比家里丰富，就是冬天只有炖萝卜，怕是要吃腻。”?

“娘，冬天有炖萝卜就不错了，”  宋书意指着菜谱底下的小字，“您看，学校说冬天会给学生加一勺猪油，补身子呢。”?

正说着，宋老五举着两个搪瓷缸跑过来：“娘，姐，我打好了！这糊糊还热乎，您快尝尝！”  他递过来的搪瓷缸上印着  “为人民服务”  的红字，边缘磕了个小口，是宋家传了两辈的老物件。?

周爱梅接过缸子，吹了吹热气，喝了小口：“嗯，熬得挺稠，没掺太多水，比去年我去公社开会喝的强。”  她给宋香香和宋老五各夹了块窝窝头，“快吃，吃完了去教室认认位置，别下午上课找不着地方。”?

饭后，一行人往教学楼走。宋香香的三班在二楼，推开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同学，黑板上用白粉笔写着  “欢迎新同学”，旁边还画了个小红星。刘红梅早就占好了位置，见宋香香进来，赶紧挥手：“香香，这儿！咱俩坐同桌！”?

宋香香笑着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桌洞里，里面的练习题硌了她一下，她想起刘红梅说姐姐考上大学的事，小声问：“你姐姐在哪个大学读书啊？学的啥？”?

“在省城师范大学，学的语文，”  刘红梅眼里满是崇拜，“她跟我说，上了高中要好好学，将来考大学，就能去大城市见世面了。”?

“我也想考大学，”  宋香香攥紧了笔，“我姐说，考上大学就能帮家里减轻负担，还能学本事。”?

两人正说着，王老师走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个花名册：“同学们安静一下，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王秀兰，教语文的。咱们先点个名，点到的同学站起来认识一下，然后分一下自习课的小组……”?

点名的时候，宋香香听到不少熟悉的名字，有邻院的孩子，还有公社生产队的，她忽然觉得，这红星高中也没那么陌生了。?

等教室里的事安排得差不多，太阳已经偏西。周爱梅看着时间不早，眼圈有点红，拉着宋香香和宋老五的手，反复叮嘱：“香香，晚上盖好被子，别踢被；老五，别跟同学打架，有事找老师，粮本别弄丢了，月底娘来给你们送粮票……”?

“娘，我知道了，”  宋香香点点头，眼眶也有点红，“您回去路上小心，别太累了。”?

宋老五也难得正经：“娘，我会好好读书，下次考试给您拿奖状！”?

宋建设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在学校好好学，别惦记家里，家里有我和你娘呢。”?

宋书意从包袱里掏出两包糖糕，递给宋香香和宋老五：“这是季听哥让我带来的，他说你们刚开学，吃点甜的开心，周末他要是出车路过，会来给你们送点咸菜。”?

两人接过糖糕，心里暖暖的  ——  季听哥总是这样，记着他们的喜好。?

走到学校门口，周爱梅还在回头望，直到看不见宋香香和宋老五的身影，才慢慢转过身。宋老二叹了口气：“娘，您别担心，香香和老五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周爱梅擦了擦眼泪，却笑了，“就是觉得太快了，昨天还在怀里哭的孩子，今天就成高中生了，以后还得考大学，去大城市……”?

宋书意挽着周爱梅的胳膊，笑着说：“娘，这是好事啊，以后咱们家出了大学生，您和我爹就能跟着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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