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饭吃到一半，宋老二就耐不住性子，偷偷摸到堆放网兜的地方，手刚摸上网兜就被周爱梅一巴掌拍开：“好好吃饭，干啥呢！”

季听见宋老二咋咋呼呼的，还差点掀了桌布，当即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肘：“急啥？鞋在包里没长腿，等吃完饭给你试，保准合脚  ——  我特意跟车队老张打听了你的鞋码，他说你跟他脚一样大，我照着他的码买的。”

这话一落，宋老二瞬间安生了，手却忍不住往季听带来的帆布包摸，被周爱梅又瞪了一眼才缩回去，嘴里还嘟囔：“我这不是急着看看嘛，供销社那胶鞋，我蹲了三回都没蹲着，每次去都说是‘给公社留的’，气人！”

“可不是嘛，”  季听顺势接话，往宋建设那边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打趣，“叔，您不知道，上次我去县城，看见有人拿着公社的条子买胶鞋，一下买了三双，估计是给家里人捎的。二哥这鞋，还是我托跑长途的老李从邻县供销社抢的，他说邻县货比咱这儿多，就是得赶大早，天不亮就去排队。”

宋建设听得连连点头，拿起茶壶给季听续水：“辛苦你了小季，这孩子心细。老二你也学学，别总毛毛躁躁的，以后跟小季跑车队，多听人家的。”

周爱梅这时已经把帆布包里的练习题拿出来了，翻着封面看  ——  上面印着  “省城高中数学练习题”，纸页比山城供销社卖的练习本厚实，字也印得清楚。她赶紧塞给宋香香：“快收好了，这可是省城学生用的，比咱这儿的强多了，以后跟你哥好好做，别辜负你季听哥的心意。”

宋老五在旁边撇撇嘴，刚想说  “做习题哪有掏鸟窝有意思”，就被季听一眼瞅见。季听夹了块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递到他碗里，笑着逗他：“你小子别不服气，这习题里有不少趣味题，比如‘鸡兔同笼’，你要是能算出来，下次我出车给你带个弹弓  ——  我跟你说，那弹弓是用自行车内胎做的，打鸟准得很。”

宋老五眼睛瞬间亮了，嘴里的红烧肉还没咽下去，就含糊着应：“真的？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季听拍了拍胸脯，转头又给周爱梅夹了块酱牛肉，“婶子，您也吃这个，酱牛肉下酒正好，您跟叔喝点？”

周爱梅笑着摆手：“不了不了，晚上喝了酒容易困，你们喝就行。”  她看着季听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菜，又往他碗里添了勺豆芽炒鸡蛋，“快吃，别光给别人夹，你也多吃点，跑长途辛苦，得补补。”

季听也不客套，拿起贴饼子掰了半块，就着红烧肉的酱汁咬了一大口，嘴里还不忘跟邻桌打招呼  ——  邻桌是个扛着锄头的老农，正盯着他们桌的酱牛肉咽口水。季听从口袋里掏出半包  “海河”  牌香烟，抽了一根递过去：“大叔，尝尝？我这烟一般，凑活抽。”

老农愣了一下，连忙接过来，笑着说：“小伙子客气了，你们这桌菜真香，一看就是有喜事。”

“可不是嘛，俩孩子开学，庆祝庆祝。”  季听笑着回话，又把烟盒往老农那边递了递，“再来一根？”

宋书意在旁边看着，心里又气又暖  ——  气他总这么  “大方”，自己的烟都舍不得抽，还分给别人；暖他不管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不怯生，也不摆架子，跟他平时修车时的利落劲儿一样，让人觉得踏实。她悄悄踢了季听一下，小声说：“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季听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笑，嘴上应着  “知道了”，手里却又给宋老二递了根烟，还帮他点上：“二哥，下次跑短途，咱们早点起，去巷口张记喝豆腐脑，他家的豆腐脑加辣油，绝了。”

宋老二抽着烟，美得不行：“行啊！我早就想去了，就是没人陪我，家里那俩小的，早上都起不来。”

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酱牛肉的咸香、红烧肉的甜香混着贴饼子的焦香，飘得满饭店都是。邻桌的人时不时往这边看，还有人跟季听搭话，问他车队还招不招人，季听都笑着回话：“得等队长通知，要是招人，我跟您说一声。”

周爱梅看着季听跟人打交道的样子，心里更满意了  ——  这孩子不光实诚，还会来事，以后跟书意在一块儿，肯定能好好过日子。她拉着宋书意的手，小声说：“你看小季，多会来事，比你二哥强多了。”

宋书意脸颊发烫，没说话，只是看着季听跟大爷道别，又跟服务员道谢，一举一动都透着利落和周到。等众人走出国营饭店时，天已经黑透了，街上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巷口的狗偶尔叫两声，衬得夜格外静。?

季听主动拎起打包的油纸包，又把宋老五抱起来  ——  孩子走累了，趴在他肩上打哈欠。“我送你们回去，”  他跟宋建设说，“晚上路黑，我骑自行车带书意，你们走着，咱们家门口见。”?

宋建设点点头：“行，你慢点骑，注意安全。”?

季听推着自行车，宋书意坐在后座，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角。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宋书意想起刚才在饭店里的热闹，忍不住说：“你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真厉害。”?

“那可不，”  季听回头笑，声音里带着点得意，“跟人打交道，就得实在，你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你好。”  他顿了顿，又说，“以后咱们跟婶子、叔叔好好处，等攒够了钱，我就跟你定亲，到时候再请大家吃一顿，比今天还热闹。”

周爱梅在一旁看着季听这待人接物、应对自如的样子，心里是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她悄悄拉过女儿宋书意的手，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欣慰和赞赏：“书意，你看小季，多会来事，待人接物大大方方，一点都不怵头，说话办事都透着股稳当劲儿。可比你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二哥强多了！你这孩子，眼光是真好！”

宋书意被母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她偷偷瞟了一眼正和宋老二讨论哪条路去张记更近的季听，他侧脸线条分明，说话时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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