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7章：种花得花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明知自己身处险境，却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灭亡。
此时的贾荼，就是这种心情。
想要逃回大唐，没有回去的船舶，必须继续等待八天时间。
想要留在客栈，却发现，客栈跟薛嵩狼狈为奸，显然是一伙的。
想要依靠别人，举目望去，在婆利国全是陌生面孔，无人可以求助。即便是那些同行的商旅和船家，早已经被自己得罪得一塌糊涂，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贾荼只恨自己太傻，没有对薛嵩多加提防，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谎言，现在倒好，钱被骗走，昆仑奴生死不明，舒赋和邵兴也没有见到，贾荼真不明白自己来婆利国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啥。
哎，早就应该想到，客栈掌柜有问题，要不，自己前脚落地，薛嵩后脚立刻找上门来。
很明显，薛嵩已经买通了唐人客栈的人，让他们给他提供方便。
现在明白，有什么用，已经处于四面楚歌的窘境，该怎么办？
贾荼抓耳挠腮，想不出好法子。
就在这时，客房的屋门响了，贾荼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在屋内四处飘移，寻找着用以自卫的武器。
还好，客房门上有一根栓门棍，贾荼奔过去，赶紧攥在手里，躲藏在屋门一侧，高高地举起栓门棍，随时准备猛击。
“谁呀？”贾荼颤颤巍巍地问道。
“客官，掌柜有请，让你下去用膳。”门外传来伙计的声音。
“我不认识你们掌柜，不去。”贾荼生硬地拒绝。
“掌柜说，他可能认识你，跟你父亲似乎也有些交情。”伙计坚持不懈。
“那好吧，你告诉掌柜，我一会儿下楼。”贾荼突然想起，入住那天，的确听店里伙计说起过，他们也是扬州人，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虚惊一场，方才意识到自己的确饿了，还没有吃东西。他将高高举起的栓门棍缓缓地放下，低声说道。
贾荼将手中的栓门棍悄悄地放回原位，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揣上那个私藏的元宝，下了楼。
掌柜已经站在楼梯口，笑眯眯地望着贾荼，“贾公子，可曾休息好，客栈为你准备了咱们扬州的家乡菜，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哦，这可不敢当。我贾荼何德何能，竟然受此礼遇？”贾荼诚惶诚恐地说道。
“哎，家乡人嘛！这是应该的！尽尽地主之谊。哪日我回到扬州，到贾府讨一副药，我想，贾公子一定不会介意的。”掌柜哈哈笑着说。
“那是，那是。”贾荼敷衍着，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唐突，随留了个心眼，“掌柜，请问这顿饭需要支付多少钱呀？”
掌柜闻言哈哈大笑，“贾公子多虑了。这顿饭，有人替你支付了饭钱，你尽可以大饱口福，放心享用。”
“哦，这么说，我还真的不敢吃了。”贾荼原本攥在手中的筷子，赶紧放下，“你必须告诉我，支付饭钱的人是谁？否则，我不吃。”
“行，既然贾公子非要知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吧，省得猜来猜去，多费劲。”掌柜眨巴眨巴眼睛，笑了，“是刚才拜访你的那位客官。他没有告诉我名字，我也没问。干我们这行的，你懂，不能随便询问客人的有关情况。”
“果然是他。”贾荼喃喃自语道，“那行，这顿饭，我吃。”
贾荼心想，刚刚骗走了老子五百两银子，吃你一顿饭，至少减少些损失。为何不吃！
“这就对了，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关键时候，还得指望我们唐人自己，婆利人是靠不住的。”掌柜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掌柜教诲有理。”贾荼附和着。
酒足饭饱后，贾荼起身要走，掌柜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道，“刚请贾公子吃了饭，多少总得给点面子吧，坐下聊聊。”
“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贾荼预感到掌柜心中有事，催促道。
“没事，随便聊聊。”掌柜再次笑了，给贾荼沏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问道，“我注意到，别的香客都在忙着采购香料和珠宝，你怎么一无所获？难道贾公子不是香客？”
“哦，掌柜火眼金睛，看得真准。”贾荼只知道薛嵩说的话是假的，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关掌柜的负面情况是不是假的，于是，想探探他的底细，“我这次来婆利国，的确不是来贩香，而是来赎人。”
“哦，赎人！赎什么人？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哩！”掌柜眯着眼睛说。
“舒赋，扬州盐纲首的儿子，去年夏末秋初南下婆利国贩香，至今未归，后来，收到了其他香客捎回去的一个金锁，还有一封索要赎金的信笺，让舒家过来送赎金。我就是来干这事儿的。”贾荼想着，反正我的银钱已经被薛嵩骗走了，身上没有多少油水，也不怕你起歹心，于是，说了出来。
掌柜听了，没有吱声，他依然有条不紊地喝着茶水，甚至喝得津津有味，滋滋有声。
喝完一杯茶，重新给贾荼和自己续了茶水，轻轻地放下茶壶，这才说话，“你说的这个舒赋，我听说了，他好像在婆利国触碰了良家女子，被婆利人给扣押在附近哪个山寨了，具体什么地方，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哦，对了，顺便问一下，刚才来拜访你的那人是谁？”
“他叫薛嵩，是舒家的护院，舒赋失踪后，舒老爷就派遣他和管家邵兴两个人来婆利国寻找舒赋的下落，结果人没有带回去，银钱花光了，写信回去索要赎金，这不，我就是过来送赎金的。”贾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赎金全部交给薛嵩了？”掌柜突然问道。
“哦！有什么问题吗？”贾荼从掌柜的语气中似乎读出了危险，忙问。
“哎，这个本是你们舒府内部的事情，老夫不该插嘴。可是，异国他乡的，不忍心看着你们流落到如此地步。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的，仅凭你这桌饭菜，你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即便是薛嵩给了你钱，你完全可以偷工减料，不必搞这么丰盛，我也不懂其中的厚薄。可是，你没有那样做，你一定是个实诚人。”贾荼恭维道。
“我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好，不过是一个流落异乡他国的唐人，原本也是来贩香，后来觉得，在大唐与婆利国之间来回奔波，实在太辛苦，这才决定在婆利国开办客栈，赖以维持生计，也算是为大唐香客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掌柜谦谦地说道。
“仅凭这一点，你就功德无量。”贾荼许是走投无路，能从掌柜身上得到些许温暖，就感到受宠若惊，赞不绝口地说。
“功德无量算不上，你父亲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我在扬州时，也住在衙城，多次得到贾医师的医治。记得有一年冬天，吃坏了肚子，入夜后，狂泻不止，只感觉天旋地转，不辨东西，被家人抬着去了你家药铺门口。贾医师不顾严寒，披衣起床，为老朽诊治。贾医师大恩大德，老朽铭记在心。”掌柜说到情深处，竟然湿了眼眶。
“掌柜仁义，能否告知我实情？”贾荼方知掌柜是一个值得托付真心的人，于是问道。
“贾公子所问何事？”掌柜环顾左右后低声问道。
“有关舒赋和薛嵩的真实情况。”贾荼抵近耳语道。
“这里耳目繁多，请贾公子请老朽来内室相谈。”掌柜干咳一声，瞥了一眼门外，用眼色警示贾荼后，低声说道。
贾荼心领神会，知道掌柜说的可能是外面的那些伙计，那些人可能已经被人收买，轻轻地点了点头。
掌柜拿起筷子，佯装继续吃饭，甚至还端起酒杯与贾荼碰杯。贾荼也不急，继续吃菜喝酒，与掌柜互动。
稍后，掌柜起身，走向屋门，没有从屋门出去，而是紧闭了屋门，然后折身走近一幅山水画卷，用手轻轻地掀开，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扭动机关，完好无损的墙壁竟然闪出一道二尺宽的缝隙。掌柜阔步进入，没有吱声，对着贾荼挥了挥手，示意他跟进。
二人进入暗室后，掌柜再次扭动机关，缝隙立刻合上，丝毫不爽，看不出任何痕迹。
贾荼上下左右审视密室，心中有些惴惴的。
“贾公子莫怕，这里是老朽的暗室，没有人知晓，危机时刻保全性命罢了。”掌柜看着贾荼惊魂未定的样子，安慰道，“婆利国远离大唐上万里，坐船往返差不多需要一年。大唐德威难以到达，这里的人尚未得到教化，畏威不怀德，时常对唐人进行侵扰掠杀，抢夺唐人财物。为了避免突发情况，老朽才想出这个办法。”
“掌柜防患未然，未雨绸缪，堪称高瞻远瞩，值得贾某敬仰效法。”贾荼诚恳说道。
“贾公子请坐，这里没有别人，且听老朽将有关舒赋和薛嵩的事情详述于你。”掌柜恭请道。
贾荼还礼落座，两个人开始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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