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皇帝的忏悔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殿外呐喊。

不多时，两个侍卫上前，将顾柔拖了出去。

“老二…”

随着殿门打开，皇帝眯起眼睛，努力朝外头看去。

看到那一抹身影后，他的语气忽然温柔起来。

“殿下，陛下快不行了…再如何，他也是您的福气，您还是送他一程吧。”

守在外头的丞相咳嗽一声，这个时代孝道胜过一切，他总不能让二殿下背着不孝的名义登基。

二皇子眸色微沉，许是丞相的劝诫有用，又或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抬起脚，缓步走到榻前。

瞧见二皇子走进来，皇帝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机，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想要去拉二皇子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却也知道自己这是罪有应得，苦涩地笑了笑，又道：“老二，这样的处置结果，你满意吗？”

“父皇说笑了，您是天下之主，又何须问过旁人？”

二皇子的声音依旧不冷不淡的，不带有一丝感情。

皇帝怔住了，他抬起头，绝望地看着这个儿子。

“对不起…是父皇错了，父皇现在就要死了，这就去向你的母后赔罪，朕也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但…求你…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还求你…原谅父皇。”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流出热泪，用尽最后力气哀求地看着二皇子。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一个失败父亲的姿态，卑微祈求儿子的原谅。

殿内死寂，只有皇帝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二皇子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像殿外的寒夜：“父皇…”

他甚至连称呼都带着疏离的敬意，只有君臣间的敬…并无半分父子真情。

“您说完了吗？”

二皇子的目光如同冰刃，缓缓扫过皇帝苍白悔恨的脸：“您的歉意，儿臣听到了。”

听了这话，皇帝下意识放松，脊背微微弯曲，朝着身后靠了靠。

他刚要开口，又见二皇子微微轻身朝着他靠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但…儿臣不原谅！”

皇帝的眼睛猛地瞪大，残留的血色彻底消退。

二皇子直起身，眼神冷淡的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您对我的忌惮，打压，冷眼旁观，我可以视为帝王心术，不予计较。”

“但您却听信钦天监的谗言，认为儿臣不祥，却又为了一个根本不是血脉的孽种，一次次将我置于险地，甚至在我复明之后，仍想着如何打压我，扶持那傀儡幼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眼前，儿臣这些年的痛早已在心里烙下印痕，又岂是一句道歉，能轻易抚平的。”

“您安心去吧。”二皇子直起身，拍了拍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语气甚至称得上恭敬，却比任何诅咒都更让皇帝绝望，“这南蛮的江山，您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交给儿臣，只是如今看来，也只有儿臣能接手了。”

“不…朕…朕这就拟旨，封你为太子…”

皇帝挣扎着开口，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悔意。

“您放心，待您驾崩后，儿臣会将您与顾母后合葬，让你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二皇子嘴角带着笑，太子之位吗？他从前便不奢求这些，如今也不会为了这种东西轻易原谅什么，有些伤害刻骨铭心，永不磨灭。

“朕…要与裕德合葬！朕不要和那个毒妇葬在一起！”

听二皇子要将他与顾柔合葬，皇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儿地摇头。

没有他的，只有二皇子的一声闷笑。

那笑声中，满是戏谑。

“母后在世时，您不珍惜她的满腔热爱，死了…也就别去脏她的轮回路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再看皇帝那彻底灰败、充满无尽痛苦和绝望的脸，决然转身，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充斥着死亡与忏悔的宫殿。

身后，传来皇帝最后一声如同濒死困兽般的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呜咽。

二皇子顿住脚步，神色却异常清冷。

他不屑于虚假的原谅，更不需要迟来的父爱，他选择带着所有的伤痛和清醒，走向那条无人能及的至尊之路。

“陛下驾崩了！”

一直守在皇帝榻前的太监高呼一声，尖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丞相与太傅同时跪地叩首，恭送着这位不怎么聪明的帝王。

丧钟响彻京城时，林歌正坐在院中捣鼓着针线活。

转眼间，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过不了多久，孩子就要出世了。

“看来皇帝的确受了不小的打击，茯苓的秘法最短可保人半月无虞，他还是去了。”

听到丧钟声，林歌放下手中的银针，抬眸朝皇宫的方向看去。

南蛮皇位易主，她的计划更近一步了。

顾云菱也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天色渐晚…这个时候，她该去陪二皇子的。

正在此时，管家匆匆跑进来，朝着顾云菱行了一礼后，有些别扭地开口：“皇子妃，老奴奉殿下的命令，将侯府…不，顾云箐接回府中，方才已经将人安置在西院里了，但顾云箐似乎不满意，吵着要见您。”

听了这话，顾云菱眉头微皱，下意识朝着林歌看去。

二皇子为何将顾云箐接回来了？

难道…殿下对她还余情未了？

想到这里，顾云菱眸色微暗，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帕子。

“别胡思乱想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察觉到顾云菱的心思，林歌轻声劝慰，将手伏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还是去看看吧，我知道她的秉性，如今陛下新丧，正是多事之秋，总不能让那些史官抓到错处。”

顾云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会一会顾云箐。

“你们这些蠢货！平日里也是这么当差的？还是看不起本姑娘？”

还没走到院中，顾云箐那嚣张跋扈的声音便穿透房屋，落入了几人耳中。

林歌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又与顾云菱对视一眼后，才慢慢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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