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世界并非一尘不染
林燃推门进寝室，一股憋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不开窗，风扇转得慢，空气像压了层棉被。
张豪坐在床沿，脑袋低着，脚下烦躁地踢着桌腿。
宋哲明脸沉得厉害，周凯也一改平时温和的样子，眉头紧紧皱着。
宿舍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桌角被鞋底踢出的“咚咚”声。
“咋了这是？”
林燃关上门，语气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宋哲明“腾”地站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主心骨似的，张口就嚷嚷。
“老林，学生会那帮狗东西，真不是人！简直一窝畜生！”
林燃没搭话，转头看向张豪和周凯，知道事儿肯定出在他们身上。
张豪抬起头，脸色难看：“林哥，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去学生会那边问问有没有勤工俭学的机会吗？”
林燃点点头：“你俩去了？”
“嗯，中午去的。”张豪语气有点闷。
“材料准备齐了，贫困证明也带了，我们就想看看有没有图书馆管理员，或者食堂助理这类岗位。”
“结果，那个戴眼镜的干事眼皮都没抬，把材料一推，就说我们专业的校内岗名额满了，让我们下次赶早， 那语气跟打发要饭似的。”
张豪咬着后槽牙，“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看到一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拿着同样的表，拎着一袋东西，直接被领进去了。”
“你确定不是巧合？”
旁边的宋哲明冷笑一声道：“张豪说的那小子我认识，就住我们楼上宿舍！”
“这鸟人平时穿名牌，用最新款三星手机，他算哪门子贫困生！”
林燃没吭声，眉头皱得更深了。
校内助学岗位优先贫困生，这是老规矩。
用“名额满了”这种话来打发，十有八九是空着位置给关系户的。
林燃原本想找陆明瑾打听下，但转念一想，人家现在已经卸任了，也没必要再欠人情。
“我查查。”
他拉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坐下，开机、联网，动作干脆。
手指飞快敲着键盘，登录学校论坛和贴吧，搜了一串关键词：“学生会”、“兼职”、“助学岗”。
十几秒后，页面跳出来一堆帖子。
点进去一看，果然不少人在发牢骚。
【妈的，学生会内定的吧？图书馆管理员这种清闲岗位，永远轮不到我们普通学生！】
【不送礼、不认识人？门儿都没有！】
【校内的好活儿都被关系户占了，想挣钱只能找外联部介绍校外的。全是苦力活，钱还少得可怜！】
还有更离谱的帖子。
【血泪控诉！外联部孙毅飞是披着人皮的狼！姐妹们擦亮眼！他介绍的高端礼仪就是夜场陪酒！还有学妹被骗去抽血，580ml只给300块，差点晕倒！求扩散！求学校管管！】
林燃眯了下眼。
这些帖子的真假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兼职问题不是个例，而是常态。
而且几乎所有抱怨帖的时间线，都集中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内，也就是新任学生会会长赵政上台之后。
林燃刚想点进一个热帖看看详情，页面突然弹了一下——帖子已被删除。
他再次刷新页面，搜一次关键词。
结果只剩些无关痛痒的旧帖和灌水内容。
“删得挺快啊。”
林燃语气平静，眼里却带了点冷意。
舆论压得这么快，这事，没准比他想得还脏。
林燃随手敲了几个关键词，把新一届学生会会长的名字输进去，想看看这个赵政到底什么来头。
结果除了几篇语气冠冕堂皇的就职演讲，和一段模糊得只能看出发际线的视频，没翻出太多实质内容。
倒是外联部那个部长孙毅飞的信息不少。
林燃随便点进一个帖子，页面上立刻跳出一张看着人模狗样的大头照。
吊儿郎当的眼神，配着一头抹得锃亮的三七分油头，放几十年前妥妥是个伪军。
“卧槽！”宋哲明突然在旁边怪叫一声，指着屏幕，“老林！这傻逼我见过！就在妍妍她们寝室楼下！”
林燃抬了抬眼皮，没说话，等他说下去。
此时宋哲明一脸鄙夷，“妍妍说寝室里都快被烦死了，说有个傻逼天天捧着束蔫了吧唧的花在楼下杵着，跟个门神似的等班长，班长鸟都不鸟他，他还自我感觉良好！”
“我当时去给妍妍送奶茶，看得可清楚了，就这孙子，梳个油头三七分，人模狗样！”
“他妈的，我们整个大一都知道班长对老林你有意思，当时军训为了你都哭了好几回，这孙子特么就是想趁虚而入。”
宋哲明一脸打抱不平的模样。
林燃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一点点冷了下去。
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了两下，一种久违的烦躁感悄然升起。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股不快压了下去，随口换了个话题。
“校外的兼职呢？外联部介绍的，你们打听过没？”
周凯点了点头：“我问过，一般也就是什么服务员、发传单、电子厂小工之类的杂活。”
“薪资咋样？”
张豪苦着脸：“差得离谱……差不多就五块钱一小时。”
“……五块？”林燃笑了一声，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冷，“这是把同学当牲口用呢，抽水抽到脚后跟了吧？”
张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对了林哥！我们刚走的时候，听见隔壁教室里有人在吹牛，忍不住瞄了一眼。”
“就看见一个男的，叼着牙签坐那儿，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女生吹牛呢！说他们部长‘门路广’，‘资源多’，专门给女生找能赚‘轻松钱’的机会。”
“什么去高档展会当迎宾、做模特，还说能带去电视台录节目，当观众，见明星，上镜，还包吃包喝，听得那几个女生一愣一愣的。”
林燃脸色倏地冷了下来：“这他妈不是披着学生会外皮的校园人贩子么？”
这话一出，寝室里突然安静了几秒。
张豪、周凯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分量，宋哲明倒是率先“呃”了一声，表情复杂。
“不是，老林，你这骂得……也太狠了点吧？”
“你以为我是在骂他？”
林燃眼底没一点笑意：“我这是在客观陈述。”
“学生会这玩意儿，从来都不干净。”
“你真要分，大概也就三种人。”
“第一种，图个虚名；”
“第二种，搞校内政治，积攒人脉；”
“第三种，最TM下作，把学生资源当生意做。”
林燃嗤笑了一声：“倒腾点物资物料、坑点地推名额，这只能算低级操作。”
“高级点的，就像孙毅飞这种，直接贩卖廉价劳动力，搞中介生意。”
“尤其是对女生。只要形象过关，他就敢往展会、模特、节目录制那边推，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全是利益链。”
“会场礼仪、野模站台、品牌展会，女生穿高跟鞋站一天，挣的那点辛苦费，估计还没他抽成的零头多。”
“录节目那种活更离谱，电视台按人头算钱，全进他兜里。学生跑去当背景板，换一顿盒饭还觉得自己上镜了。”
他说完，屋里一阵安静。
周凯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以为勤工俭学就是打打杂、搬搬书呢。”
“现在知道了吧，”林燃语气不重，“你不是在勤工俭学，是在被低价打包出售。”
“甚至说不好听点——别人能不能用‘你’这个资源，还要看你懂不懂事。”
周凯低声问：“那学校、老师都不管吗？”
“老师？”林燃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大学老师也就是打工人，大多都懒得管事，也未必敢管。”
“他们能这么干，就说明大概率是有靠山的。爹妈、亲戚，至少有一个是在实权部门。”
“整个学校就是个社会模型，甚至说，比社会还乱一点。”
“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凑一起，有素质的有，没素质的也不少。”
“就算是清北，你照样能碰到奇葩。”
“所以啊，别把大学当成什么净土。”
林燃语气不重，却像一盆凉水泼下来，“真没那么纯粹。”
这话一出，寝室里沉了几秒，连宋哲明都难得没接话。
张豪闷声嘟囔了一句：“林哥你说得……也太黑暗了点吧，真有那么夸张？”
林燃笑了笑，没吭声。
每个人的阅历，见解，所接触的事物不一样，感受自然也不一样。
这种事，只有踩过坑的才能懂。
林燃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眼神也随之透出一点锋芒。
这种事，按理说他根本懒得掺和。
可不知怎么的，这回他就是有点不爽。
“说到底，这种家伙，连做人都不配。”
“对付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断他路子。”
林燃语气平平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不是靠那些兼职信息吃饭吗？那我们就想办法。”
“同样的岗位，信息公开，不抽成不设门槛。”
“让他那帮人——连个报名表都发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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