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少女，你在畏惧什么？
人类大概真有种超出寻常的环境适应能力。
军训一结束，绝大多数学生立马切换成了学习模式，仿佛繁夏过去，秋学已至。
寝室里，宋哲明坐在椅子上，皱着眉，一脸郁闷。
“操，我英语考砸了。”他说，“老林，这玩意儿要补考吗？”
林燃没抬头，手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没事，毕业前把四级过了就行。”
这话一出，宋哲明原本皱着的眉头瞬间松了。
他也不知道为啥，别人安慰他“没事”的时候，他总是不信，但林燃说“没事”，他就真觉得没事了。
下一秒他就原地复活：“老林！老张！老周！撸串走起！我请客！”
林燃摆了摆手：“你们去，我有事。”
宋哲明倒也习惯了。
整个宿舍就林燃最神秘，天天忙，也不知道忙个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问了。
宋哲明站起身：“老张，老周，那就我们三个去吃吧！”
坐在床上的周凯连忙表示，自己待会还要学习，就不去凑热闹了。
宋哲明顿时有些郁闷，心想今晚又要让张豪这吃货占便宜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爱凑热闹的张豪，此刻竟坐在床沿上，咧着嘴，没有丝毫反应。
“老张？你没事吧？”宋哲明狐疑地凑近两步，“笑这么恶心？中邪啦？”
张豪坐在床沿，低头盯着手机。
“宋哥，我今天约了小钰，待会要出去吃自助，你自个去吃吧。”
这句话一出口，寝室里顿时安静了半秒。
连林燃也从股票K线图上抬起了头。
“朱钰？”
宋哲明的反应最大，仿佛脑子短路了一下：“谁？你说谁？朱钰？她跟你？”
他张嘴结巴了两下，最后一句还是没咽下去：“不是，她能看上你？”
张豪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站起来皱着眉头看他：“宋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小钰怎么就不能看上我？”
“不是，老张，人贵有自知之明。”宋哲明有些无语，掏出烟盒抖了根利群出来，把火点着，嘴上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什么样心里没数吗？她什么条件，你什么条件，小心点，别到时候被人耍了一圈还感恩戴德。”
他这话没啥歹意，但架不住太直白太刺人，说白了，就是看张豪不配。
朱钰虽然远远比不上沈妍、温瑶、姜若若她们，但在普通女生里也算能打。
模样不差，妆一化妥妥七分往上，再加上她那身段和笑容，不管真不真，起码对男生来说，是个稳稳能吸睛的存在。
尤其是在金融一班，穿得时髦，说话嗲，腿白得晃眼，手机和林燃一样的iPhone，只不过是3代。
在班级里面，不少男生都对朱钰有好感。
要资本有资本，要脸蛋有脸蛋。
再看看张豪，来自偏远的小山村，皮肤黝黑，人长得虽说不算丑，但整个人总是散发着一股洗不掉的泥巴味。
宋哲明觉得自己没说错，他才不是嫉妒什么的，只是单纯感觉两人不可能。
再怎么样，崑市也是苏省的，南方的姑娘，能看上你这个土老帽？
林燃听出这两人语气不对了，手指敲了敲桌面。
“抽烟出去抽，别往屋里吐二手烟。”
宋哲明虽不耐烦，但还是听林燃的，把刚点着的烟头掐了，塞进了可乐罐里。
林燃转头看向张豪。
他这会整个人都绷着，脸涨得通红，在他原本就黝黑的皮肤上，显得又黑又红。
眼球微微有点血丝，拳头攥紧着，仿佛在竭力压抑克制着怒火。
林燃眉头轻蹙，语气不重地劝了一句：“老宋，你刚那话说得太难听了。说到底，老张有喜欢的人，是件值得恭喜的事。”
宋哲明撇了撇嘴，悻悻道：“他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军训那会不还想追温瑶？搞不好姜若若他也动过心思。”
这话一出，张豪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猛地骂道：“我他妈没那么下贱！至少我不会舔着脸追人家，死缠烂打的那种！”
“你他妈说什么？”宋哲明脸色一沉，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再敢说一个试试？”
张豪眼睛一横，抬脚就往前迈：“怎么？你想怎么试？”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林燃只得起身，走到中间，神情淡淡地说道：“行了，别闹了。一人少说两句。”
说完，他一只手搭上张豪的肩膀，微微一压。
张豪只觉得肩头仿佛压了座山，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了回去，木椅吱嘎一声险些散架。
他愣了一瞬，有点惊讶林燃这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这么有劲儿。
但没等他多想，林燃已经继续开口：“老宋，这事儿你确实有点冲，不过我也理解你那心思……的确是透着点古怪。”
宋哲明得了台阶，语气松下来一些，嘴上还是不饶人：“我特么不也是怕这货被骗了吗？现在有些女生啊，嘴上说找对象，实际上就是想找个长期饭票。”
2010年还没有“绿茶婊”这个说法，那词得等到几年后才火起来。
但类似的现象，其实早就有了。
“小钰不是那样的人！”张豪梗着脖子反驳。
宋哲明有些烦躁：“我也没说她！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燃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补了句：“老宋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转头看向张豪：“说吧，你和朱钰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豪被他按着坐下，那股子冲上来的怒火也顺势压了下去。
脸上重新浮现出点幸福的傻笑，带着几分得意和对未来不自觉的向往。
他搓了搓手，黝黑的脸颊像抹了层光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
“林哥，这事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钰她她跟其他女生不一样！”
“中午在食堂，我不是排队来着嘛，人贼多。她排我后面，不小心把汤洒我身上了。”
张豪说到这，脸上竟露出种近乎蜜汁陶醉的笑容，“我那衣服本来就旧，洒上油就更难看了。可她特别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声音特别软……”
“然后呢？”宋哲明抱着胳膊，冷着脸，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嘲讽。
“然后她说要不加个QQ吧，方便赔我衣服钱。我哪能真让她赔？我说不用，她非要加，说心里过不去。”
“结果一加上，她就开始跟我聊天了。”张豪说着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
“她问我哪儿人，我说阜城的，农村出来的。她一点没嫌弃，还说农村人实在，比城里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强多了！”
“她还说，现在的男生，不是像老宋这样……”他话说到一半，瞄了宋哲明一眼。
然后把“看不起人”咽了回去，含糊道，“要不，就是像林哥那种太优秀了，让人望而却步。”
“她说她就喜欢……呃，像我这种踏实的，对人好的！”
“所以她就跟你去吃饭了？就因为你踏实？”宋哲明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对啊！”张豪脖子一梗，像是被戳到了自尊，“她说晚上想出去吃，就问我有没有空！你说说，这不就是爱情嘛！”
“你们去哪家店？”林燃突然问了个关键问题，“不会是我上次带你们去的那家自助餐厅吧？”
张豪立刻点头：“可不就是那家嘛，她说那店环境好，一直想去来着。”
宋哲明眉头一挑：“餐标八十一个人，你们谁掏的钱？”
张豪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但还是硬着头皮挺胸道：“当然是我请！哪有让女生花钱的道理！我…我昨天刚取了点生活费！”
虽然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在默默骂那家餐厅宰人，两人吃顿饭就是一百六，整整半个月的伙食费啊，这些黑心眼商家真是太坑人了。
但下一秒，张豪又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语气猥琐又兴奋。
“不过…小钰她今天穿得可漂亮了！那小裙子，啧啧…还喷了香水！她肯定对我有意思！林哥，你等着瞧吧，说不定过几天，我就不是单身了！”
听到这番话，宋哲明脸上的讥讽更浓了，几乎要脱口而出“你个傻逼”。
林燃没吭声，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成啊，去之前记得洗个澡，留个好印象。”
“嘿嘿，那是当然！”张豪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脸上那股得意劲，谁看了都忍不住摇头。
……
林燃随口鼓励了两句，便重新坐到了电脑前。
说到底，他更关心的是屏幕上的那几条K线。
刚才要不是宋哲明和张豪眼看要干起来了，他连个眼神都懒得抬。
这种事，他前一世见得多了，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就在这时，股票软件刷新了一条公告——
中航精机发布临时停牌通知，理由是：筹划重大资产重组事项。
林燃盯着这句话，眼里亮了一瞬。
终于来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下周，这家公司就会正式公布重组预案，拟注入航空机电系统的优质资产，并在当天复牌。
那之后的走势，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复牌首日换手率逼近七成，紧接着就是一串十几个涨停板，股价像疯了一样，从个位数一路冲到四十多。
林燃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足足半个月了。
除了股市这边的消息，他写的第一本女频小说《总裁追妻火葬场》也终于迎来了大结局。
整本书五十万字，体量属于中短篇，但粉丝粘性强得吓人。
编辑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可能有影视公司在接洽版权。
林燃对此并没太多想法。
毕竟现在是2010年，IP概念还没成气候，就算真谈成了，大概率也就几万块的买断价，离“改编成剧火出圈”的时代还早得很。
他顺手打开QQ小号，想着看看读者群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刚登录，未读消息瞬间爆炸，全是读者刷屏似的留言。
【哇啊啊啊！焚然大大完结撒花！五十万字辛苦啦！结局也太意难平了吧！顾衍都改过自新了，怎么就不能给个HE啊！】
【大大！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顾衍和女主在一起！他追得那么惨，哭死我了！】
【大大完结快乐！熬夜看完了，超赞！就是被结局刀傻了…急需新书回血！大大下一本写啥？总裁文吗？还是换个类型？蹲坑底等！】
除了留言，还有好几个QQ群邀请弹窗跳了出来。
林燃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最初建的两个读者群早已人满了。
更离谱的是，两个QQ群还分别被改成了两个男主角的大本营。
群名字变成了“顾衍应援团”和“傅寒川拯救协会”。
里面一堆女读者在那疯狂互撕，聊天内容刷的让人眼花缭乱。
很多连林燃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细节，愣是被拉扯出上万字的分析内容。
这一秒，他有点理解鲁迅了。
只能说，不愧是女频圈，五十万字的小说，愣是玩出了五百万粉的热闹。
林燃点了几个群邀请，刚进群，群主就说了一句：“欢迎焚然大大加入本群”。
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欢迎刷屏，群主还给他挂上了管理员头衔。
林燃随口寒暄了几句，突然注意到群主的头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一想——
中午凉亭那会，沈妍手机屏幕上闪过的那个头像，不就是这个吗？
他顿了顿，思索片刻，随即发了一条私聊。
【啤酒饮料矿泉水：在？】
【萨菲罗斯的老公：焚然大大，有什么指教吗！？】
【啤酒饮料矿泉水：你是程筱吧！】
【萨菲罗斯的老公：……】
【萨菲罗斯的老公：大大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啤酒饮料矿泉水：网上还挺能装啊，沈妍早跟我说了你QQ号。】
【萨菲罗斯的老公：我这是小号，她都不知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啤酒饮料矿泉水：你没换头像。】
【萨菲罗斯的老公：萨殿误我（捶地）（捶地）】
【萨菲罗斯的老公：你有啥事吗？】
【啤酒饮料矿泉水：怎么不叫我大大了？（难过）】
【萨菲罗斯的老公：……】
【啤酒饮料矿泉水：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开新书了，还没想好写什么，有什么建议没？】
林燃一边跟程筱扯皮聊天，一边在网上快乐冲浪。
上半年新浪微博刚开放API接口，广告铺天盖地，他这个女频头部作者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他随手注册了个小马甲，点进首页，就看到一堆明星大V在商业互吹。
刷了几条，觉得没啥意思，便打开了小破站。
2010年的B站，那是真的破。
名字“bilibili”刚刚换没多久，前身还是个初音未来讨论论坛，叫mikufans。
今年二月，站长徐某宣布站名更名，自己也从V家厨进化成鬼畜区大祭司。
这会儿的首页，鬼畜区才是主角。
比利海灵顿、蓝蓝路、葛炮、全员恶搞，一个比一个离谱。
和后世满屏擦边、内卷流量的B站比起来，这才是纯粹的创作社区，二次元的黄金时代。
可惜，一切事物都有生命周期。
当平台用户越过生态拐点，注定只能朝资本化那条不归路滑去。
要问林燃有什么想法，他只觉得蒙古上单说得对！
正看得出神，QQ突然跳出新消息。
【萨菲罗斯的老公：谈恋爱……怎么样？】
林燃愣了一下，低头敲字。
【谁？你？】
对面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分钟后才缓缓发来一条消息：
【（敲头）我晕……我是说，最近有些人说你剧情缺乏情感张力，只会写套路狗血文，你要不要试试写一本传统恋爱小说？】
【其实，我觉得你和妍妍、若若、瑶瑶她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挺有意思的。（偷看）（偷看）】
林燃看完，顿时脸一黑。
【哎，别乱说啊，我们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这回她倒是回得快：
【嘻嘻，加油，焚然大大，我是你永远的粉丝。】
后面还配了个可爱的二次元表情包。
林燃盯着屏幕，嘴角一弯。
【好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程筱秒回。
【没空！（害怕）】
林燃一愣，直接打了三个问号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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