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宵夜
镇上的夜市没多远，穿过田埂，拐进一条小巷，再绕过一排老旧的砖房，就到了。
深夜十一点半，街上还亮着几家摊子。
简易棚下灯泡发出橘黄色的光，吊在棚顶来回摇晃，落在油锅和铁板上，把整条小吃街照得暖烘烘的。
空气里全是油烟味、孜然味、烧烤炭香和炒米粉的香气。
四个刚从军训营地逃出来的男生，几乎是被香味勾得脚底发飘。
“我靠！”宋哲明第一个冲过去，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老板！来十串肉串！再来两碗炒粉！”
“我也要！”王博文直接掏出那一小把皱巴巴的零钱，眼睛放光。
“你们点。”林燃把手背在身后，语气平静地站着，“我去那边摊看看，等下打包点带回去。”
宋哲明点单毫不手软，牛肉串、烤鸡皮、鸡翅膀、铁板鱿鱼、炒面、凉皮，一口气报了七八样。
老板娘一边炒着粉，一边笑眯眯地问：“你们几个，大晚上从哪冒出来的？穿成这样不冷啊？”
宋哲明嘴快：“我们……我们是本地人，睡不着出来吃点夜宵。”
王博文在旁边狂点头：“对对，我家就住那边村口！”
“嗨，现在的小伙子是真能吃。”老板娘笑着调侃。
桌子摆好，东西陆续端上来。
炒米粉又辣又香，肉串油光发亮，铁板豆腐外焦里嫩，一筷子下去，连呼吸都顺了。
几人几乎不说话，低头开吃，吃得嘴角发亮，眼睛发光。
“太他妈香了……”宋哲明含着一口烤鸡翅，眼睛都快湿了，“军训那饭简直是牲口吃的。”
“真香！”王博文直接拿纸吸鼻涕，“我感觉我今天活过来了。”
“你们慢点。”林燃夹了口炒面，语气淡淡的，却也忍不住多吃了几筷子。
夜市摊边放着个老式音响，还在播着某个本地广播电台的深夜节目。
风一吹，烟雾腾起，热气升腾，配着晚风和喧哗，竟有点像高中晚上逃晚自习出来吃烧烤的感觉。
吃到后面，几人靠在塑料椅子上瘫着，连话都不想说了。
“要不是军训还得早起，我真想再来三十串。”宋哲明打着饱嗝说。
“带点回去吧。”林燃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刚才说好的，宿舍里还有兄弟等着呢。”
“我请！”周凯忽然站起身，抢先跑去结账。
他今天没怎么说话，但这会儿态度很坚决：“我说请宋哥吃饭，就不会反悔。”
林燃没争，只是朝他点了下头。
等打包的时候，他们特意挑了些容易拎、便于分的——
十串牛肉串，两份炒面，一份炒米粉，两包凉皮，另外还要了两大袋烤馍片，足够把宿舍的人嘴堵住。
“老林。”宋哲明看着他，“要是以后再饿了，还能来吗？”
林燃笑了一下，没说话。
吃饱喝足，夜已深。
几人提着塑料袋，顺着原路折返回去，一路无声，只有塑料袋撞在腿边哗啦哗啦响。
林燃顺利摸黑回到宿舍。
推门进去，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张豪还打着呼噜。
他先让人别开灯，几人轻手轻脚地把门反锁，接着将外套和迷彩服扒回床上。
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啪地一声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宵夜一摆出来，瞬间勾得人魂都飞了。
炒面、烤串、凉皮、烤馍片，一股炭火香混着孜然味在宿舍里弥漫开来。
还没动筷子，张豪突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一脸懵地看着眼前这堆热气腾腾的东西。
“卧槽，你们哪整的这些？牛……牛逼啊！”
他揉了把脸，咽了口唾沫，语气郑重：“给俺来一串。”
众人爆笑。
“哟，睡醒就能蹭吃的，你小子福气不浅！”
“少废话，赶紧吃，等会儿就凉了！”
一时间，宿舍里满是哧哧啦啦的狼吞虎嚼的声音。
林燃坐在床边，看着室友们抢吃的模样，没多说话。
片刻后，他轻声开口：“你们声音小点，我出去一下。”
众人正吃得欢，没人在意他去了哪。
林燃低头从地上提起一个用塑料袋封得严严实实的打包袋，那是他吃完后特意留出来的。
里头分了四份外卖：一份银耳粥，一份炭烤排条，还有几盒炒面和凉皮，分装得整整齐齐。
糖醋排骨是没找到，好在那家摊子还有炭烤排条，味道也不错，多少能解个馋。
本来他也懒得多费这个劲，但一想到姜若若小脸拧巴的样子，还是顺手多买了点。
这丫头从小就任性，一到生理期就没胃口吃饭，白天不吃，晚上又喊饿。
下午她晕倒那一幕，林燃记得很清楚——脸色白得吓人，人都站不稳。
他背着她走回宿舍，肩膀都湿了。
她那种脾气，估计晚饭也没好好吃，八成是躺床上憋着了。
林燃也不是存着什么特别的心思，就是单纯觉得。
姜若若从小娇着惯着，没吃过什么苦。
现在突然一下住营地、跑军训、天又热、肚子又疼，指不定得多委屈呢。
两人是邻居，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照顾她一下，也说得过去。
不过都带了她的，那其他人也不好落下。
想了想，林燃又多打包了几份。
沈妍、温瑶、程筱，她们几个女生今天军训也很累，食堂那点玩意，估计也是食不下咽。
反正都出来一趟，请一个是请，请一堆也是请。
林燃着袋子，轻手轻脚地下楼，顺着操场边缘往女生宿舍走。
男生宿舍到女生那边，也就隔着半个操场，最多两百米。
中间只有一个岗亭，灯亮着，但里面没人。
林燃知道，晚上这些教官大多聚在办公室喝啤酒打牌，谁也懒得巡逻。
月色温柔，夜风带着稻草和泥土的味道。
他脚步不快，一路沉默。
当他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掏出手机，给姜若若发了条消息。
【在吗？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等了两分钟没回。
林燃低头看了眼屏幕，眉头轻蹙。
他又补了一句：
【睡了？】
依旧没有动静。
林燃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片刻，退出对话框，点开了温瑶的聊天窗口。
【若若醒着吗？】
温瑶很快回了。
【她手机没电了，肚子还疼着，刚睡下。】
接着又问：
【怎么啦？找她有事？】
林燃想了想，回了一句：
【给你们带了点吃的，怕你们饿着。】
对面像是顿了一下，紧接着一连串感叹号跳了出来。
【真的假的？！你在哪？我们马上下来！】
宿舍门口的感应灯啪地亮起。
温瑶和沈妍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温瑶穿得简单，米白色的宽松T恤垂在膝上。
头发被发圈扎成一个松松的丸子头，走路没什么声，整个人显得安静柔和。
沈妍就不一样了，整个人风风火火的。
她踩着人字拖，一身吊带加短裤，外面随便搭了件薄衬衫。
肩带滑了一边也不拉，走得又快又横，像谁欠她五百块。
两人一抬头，就看到林燃站在灯光底下。
他没穿上衣，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肩膀线条分明，腹肌若隐若现，整个人站那儿，像刚从拳馆出来。
沈妍刚想问吃的呢，结果眼睛一亮，直接停住脚，咽了下喉咙。
“哟，身材不错啊，小老弟！”
她那语气，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林燃看她一眼，挑了下眉，语气懒洋洋的。
“怎么，羡慕了？嫉妒了？”
沈妍笑眯了眼，往前凑了半步，故意压低声音。
“来来来，让我摸摸你的胸肌，看看练得是不是实的。”
林燃把手里的袋子换了个方向，回得平静。
“行啊，你也让我摸摸，公平点。”
沈妍表情僵了一秒，耳根子迅速红了，抬手就锤了他一下，“你脸咋那么厚？”
林燃没躲，顺势把袋子往温瑶手里一递。
“这个是给姜若若的，银耳粥还有排条，一会让她吃了。”
“另外这些——”他抬了下下巴，“你们的，别挑了，一人一份，按学号分。”
温瑶接过袋子，双手拎着，低头瞄了一眼，还冒着热气。
“谢谢你啊。”她声音软下来，看了林燃一眼，眼里带点意外，又像带点别的什么。
“我靠，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沈妍瞪小声问道。
林燃没解释，简单一句：“外面转了圈，顺便带的。”
沈妍抱着胳膊，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我说你怎么这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背地里还挺会的啊？”
林燃挑了挑眉：“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哼！”沈妍撇嘴，“下次你带我一起去，我想吃烤冷面。”
林燃没回话，只抛下一句：“下次再说。”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干净利落。
刚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轻唤：“林燃——”
他脚步一顿，回头：“嗯？”
温瑶站在原地，像是鼓起勇气叫住他，但真正对上视线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没事。”她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早点回去，别被抓了。”
林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朝操场的方向走去。
温瑶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着他。
直到林燃完全消失在夜色里，她才不舍得收回目光。
“哎哟。”沈妍在旁边凉悠悠地开口，“大小姐，收一收你那眼神吧，都快成望夫石了。”
温瑶脸一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乱说什么呢。”
沈妍撇撇嘴，低头看着袋子里还冒着热气的宵夜。
打开看了眼，里面那碗银耳粥晶莹剔透、香气软糯。
她舔了舔嘴角，笑得贼兮兮的。
“啧，你看这林燃，特意给若若带好吃的……你不吃醋啊？”
“要不这样吧——咱俩把这碗粥分了得了，反正她也不知道。”
温瑶哭笑不得：“你别闹了，她肚子还疼着呢，别拿她开玩笑。”
“我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嘛。”
沈妍说着，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不过话说回来，这男的……是真不错。”
温瑶抱着袋子，轻轻应了一声：“嗯。”
声音不大，但不知怎的，落在夜风里，竟透着点藏不住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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