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笑笑又长高了

叛徒和英雄的界限是什么？

对于看官来说，他们不明白，只知道他们是男的还是女的。

遇到漂亮一点的女的，嘴上说，可惜了，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竟然要枪毙了。眼睛里却贼溜溜的盯着被捆绑勾勒出的线条。

营救的人，在响了一阵枪后，留下一些殷红的血后，顺利地劫走了“犯人”。

侦缉队的人大多数除了庆幸劫后余生，只有极少部分的人对着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暴跳如雷。

被顺利营救回去的是英雄，被乱枪打死的是叛徒。

洪笑笑的胆子大一些，和少部分又怂又爱看的草民一样，怯生生的探出了脑袋，瞅着一个漂亮的穿着旗袍的女人带着一个身穿小西装的五岁小男孩哭得跟死了爹一样。

对于海城的市民来说，租界，繁华，起码不会频繁的响枪，投胎率在两边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里虽然是海城，但不是租界。

这里是民国，不是新中国。

传闻这里遍地是黄金，但与洪笑笑无关，因为生活至今，她也没有捡到黄金。

所有人做梦都要回到的浪漫年代，洪笑笑来了，体验了十八年，十八年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上突然降下一道闪电把自己劈回去。

趁着司令部侦缉队在暴跳如雷的当口，赶紧买了油条，豆腐，赶紧回家。

姆妈唐微微用一盅酱油下了两碗泡饭。

一人一根油条，一碟豆腐，一碗泡饭，这样的生活不可谓不奢靡。

食不言寝不语是老洪家的规矩，即使姆妈和老洪离婚了，这个规矩却延续了下来。

今天是个例外。

“姆妈，外头响枪了。”洪笑笑说完，咬了一口油条。

姆妈唐微微点了点头，“听到了，别跟你那帮同学混，救国救民不是你们学生发发传单就能救的。”

姆妈唐微微在法租界的一家服装公司上班，做小职员，月薪，十五块，后来成为设计师，一个月五十块，养活娘俩足够，但如果是在租界生活却远远不够。

便只能住在这里。

不是每一个人生下来就可以买得起二十块钱的手镯，也不是每一个男的都出生在军阀家成为军少。

“晓得了，姆妈。”

唐微微见状，还想劝什么，看似很乖巧的闺女，可不像她表面上那么老实，想到港城那边来信，只好叹了一口气。

“总之，外头太乱。”

唐微微说的总之，她自己都知道，哪怕一丁点的说服力都没有，因为她今天早上从被褥里面找到了一支小药瓶，那是青霉素。

价格堪比黄金的青霉素。

如果是以前，她不会多想，青霉素，在黑市上一直都有的卖，从乡下搬过来的时候开始，黑市上一直都有青霉素卖。

只是最近她听两位老板说过，黑市上似乎很紧俏。有钱都买不到。

但是闺女的被窝里面却出现了一支青霉素，难不成市面上的青霉素是自家闺女生出来的？

嗯，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这孩子，从小就有问题，要不是亲手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她有时候都在怀疑闺女是神仙，妖怪。

吃完饭，唐微微看着闺女背着书包乖巧如常的站在门口，她喝了一口豆浆，也要赶紧出发。

家里就一辆脚踏车，还是从港城那边洪笑笑的老子寄过来的。

去年祝贺闺女考上了震旦大学。

她也跟着沾了光。

过了元旦新年，天气越来越冷，洪笑笑个子不高，需要助跑才能跳上自行车，然后在姆妈惊慌中稳住了车把，母女两重新嘻嘻哈哈起来。

这是每天为数不多的快乐。

每次想要什么，就要趁着这个时候，因为姆妈是个讲究人，不会在最开心的时候扇她。

“姆妈，还有半个月学校放寒假，老洪说要我去港城。”

唐微微车把动了动，迅速地稳住了。

该死的狗渣男，竟然寄了两封信。

不说话，说明唐女士应该很不高兴，洪笑笑赶紧补充道：“姆妈，我就去一下，坑一下老洪兜里的钱。”

离婚有十八年了，原因是唐女士看到狗渣和一名女老师滚在了一起。

用洪笑笑形容的话，叫做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的花。手里有两小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啥了。

唐微微赶了个时髦，登报离婚，带着洪笑笑回到了老家，乡下异样的眼光加上家里原因，她一生气就带着闺女来到了海城。

通过以前的好朋友介绍到了一家服装公司上班，拿着薪水艰难地生活。

“非去不可？”

“最好去一下，不然都便宜了那个狐狸精，我去坑老洪一笔钱，唐女士，你和我一起搬去租界，把阿婆也接来。”

乡下的外婆年纪大了，在乡下生活要看舅母脸色，娘舅又是一个懦弱的人。

唐微微默认了。

“那个小妖精如果……”

“我把手术刀带着，她要是敢呲毛，我就扒了她的皮，再给她蒙上！”洪笑笑嘿嘿笑着，宛如一个混不吝。

前世最喜欢的导演，拍摄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她特别喜欢的台词，不要小看我们大夫，我们也是拿刀混饭吃的。

唐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到底随了她亲爹，瞅瞅，说得什么话。

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吗？

租界和华界之间，以前用铁丝网拦着，十分野蛮，现在文明了，用的是沙袋加道闸。

毕竟自诩文明的洋鬼子也要点臭不要脸的脸，在检查了证件后，就放行了，如她们这样住在华界在租界工作的，有很多，象征性的检查是必要的。

抄靶子和巡捕每天都能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简单检查后放行，遇到陌生的没有见过的，声色俱厉一番。

很明显，母女俩对于他们来说是熟人，其中一个巡捕爱慕唐女士，每次遇到他执勤，他都会一马当先抢先检查，以防止别人揩油，不是他值班，也有朋友帮忙，不会对她们上下其手。

至于别的巡捕，别指望他们的素质有多高，有部分巡捕就喜欢搜查颜色好的妇人，模样出挑的女孩子。

“笑笑又长高了。”

洪笑笑咧嘴，龇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嘻嘻的说道：“魏叔叔，咱们能不能别没嗑硬唠吗？”

魏树尴尬的看着唐微微，身旁的巡捕们一个个跟看猴戏一样。

魏树是东北人，从小赤佬，到花钱进入青帮，成为正儿八经的青帮弟子再到工部局巡捕房的巡捕，一步一个脚印，在巡捕之中堪称十分励志的存在。

说话挺好玩，就是面对唐微微什么话都不利索了，所以，每次都不敢和唐微微说话，只能找洪笑笑唠嗑。

魏树碰了碰两人的口袋，就算检查过了。

“再见，魏叔叔。”洪笑笑笑着摆手。

魏树嘿嘿一笑，塞过去一小包麦芽糖，然后傻呵呵的一个劲摆手，一直到人都消失不见了，还搁那久久不愿收目。

震旦大学在法租界吕班路上，到了之后，洪笑笑习惯咧嘴傻笑微微垂下脑袋等待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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