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李清照点评词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李清照点评词人

【李清照莞尔一笑，又沉吟片刻，忽然唱起了一首词。】

【唱的是《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赵明诚静静听着，轻轻打着节拍，等李清照唱完了，才道：“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夫人觉得李煜之词如何？”】

【李清照笑道：“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息。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奇甚，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赵明诚点头认同，李煜确实乃是亡国之君。】

【李清照又道：“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

【赵明诚来了精神，道：“柳三变之词，确实精妙情深，风靡南北，伶人无不争相传唱！夫人可是自觉不如柳三变？”】

【李清照轻轻仰头，声音骄傲：“柳三变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

【“哈哈哈哈……”赵明诚再次大笑起来：“好好好！还有其他词人呢？”】

【李清照继续想，继续点评前人：“又有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

【对这几人的点评，赵明诚无法反驳，内心也是认同的。以他妻子才华，此句点评，毫不为过。况且，他妻子还如此年轻，将来犹未可知呢。】

【李清照顿了顿，又道：“至晏元献、欧阳永叔，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者，何耶？”】（这里面本来还有苏轼的，晏殊、欧阳修、苏轼三人。）

【赵明诚笑问道：“何耶？”】

【对于曾经的宰相之子，官场浮沉过一段时间的赵明诚，自然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听到妻子点评欧阳永叔等人，心中还稍微捏了一把汗。】

【但听到点评之语，又放下心来。】

【李清照轻轻白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又押上去声，又押入声。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

【赵明诚故意点头应和：“原来如此……”】

【李清照说的口干，饮了两杯酒，才总结道：“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

【“哦？”赵明诚捧着妻子，想让她说个尽兴：“既然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始知之，那他们之词又如何？”】

【李清照果然说的开心上头了：“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则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赵明诚听的大笑：“既此些词人都如良玉有瑕，不知夫人与他们比之如何呢？”】

【李清照张口就要回答，但又愣住，想了想自己所填过的词，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最后道：“我不和他们比！”】

【李清照说的尽兴，赵明诚听的也内心火热。】

【但他填词方面确实不太擅长，想了想，忽然道：“夫人，我填词比不过你，但其他方面可不认输。”】

【李清照轻哼一声：“你又想考教我什么吗，尽管来吧！”】

【“好好好！”赵明诚哈哈一笑，道：“为夫这里有个上联，还请夫人对一对！上联是：踢到磊城三块石。”】

【李清照才女之名岂非浪得虚名，稍一思考，便对了上来：“我给你对，斩断出字两重山。”】

【赵明诚笑道，“为夫这是小试牛刀，夫人且听这一联——四口同圖，内口皆归外口管。”】

【这一点有点难度了，李清照思虑片刻，才露出笑意：“五人共傘，小人全仗大人遮。”】

【赵明诚惊喜，拍手叫好：“夫人之才，果然胜我良多，佩服佩服！”】

【李清照骄傲道：“现在可服了本夫人？”】

【赵明诚却摇头道：“夫人再答我两题，我才算服。”】

【李清照丝毫不惧，一手轻轻叉腰，一手端着酒杯，饮了一杯豪气道：“尽管放马过来！”】

【赵明诚道：“我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夫人，此联虽只有五个字，却各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你可要仔细咯！”】

【李清照自然明白，沉吟片刻，给出了下联：“我给你对，桃燃锦江堤。”】

【赵明诚哈哈一笑，“不妥不妥……我的烟属火，你的桃属木，此对不妥，夫人再想！”】

【不单单要有金木水火土五行，还要顺序也对得上，还不能失了意境，李清照终于遇到难题了。】

【赵明诚也不着急，边饮酒边等，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李清照终于对出  下联：“炮镇海城楼。”】

【“妙！”赵明诚拍手道：“五行皆对，只是，意境稍微差点，算夫人过关！”】

【李清照对出此联，更加开心兴奋，欢快道：“再来再来，你还有什么难题怪题，都拿出来吧！”】

【赵明诚闻言，拿出了他的绝对。这一题，他自己都没有想出答案呢：“我这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

【“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东二点正好是个冻字，西三点正好是个洒字。”李清照听到这个对联，不愁反喜，心中跃跃欲试。】（这个对联是留给聪明的老爷们的。）

【……】

【两人论词对联，一直到了深夜。】

【尽皆尽兴。】

【睡前，赵明诚搂着李清照轻声说道：“明日我陪你去静安寺进香可好？听说寺中有一株百年金桂，花开时落英如雨。”】

【李清照点头，心中温暖。她知丈夫不信神佛，此举全为遂她心意。】

【夜深人静。】

【李清照脑子里又浮现出今日刚填的那首词，桂花飘落的样子，似乎又在眼前重现。】

【她想起这些年的青州生活，虽无汴京的繁华，却有寻常夫妻的温情。就像这桂花，不争春色，却自有秋日芬芳。】

【窗外，月光洒在桂花树上，暗香浮动，如诉如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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