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撕心裂肺

雨水疯狂地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熄他胸腔里那焚尽五脏六腑的滔天烈焰！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撕碎她！用最痛苦的方式，让她偿还这锥心刺骨、万劫不复的背叛！

他像一道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流星，撞破雨幕，冲回那间曾是他唯一慰藉的竹舍。

竹舍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烛光，与这冰冷的雨夜格格不入。

阿乔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冲天的煞气，一脚踹开了门板！木屑纷飞！

烛光摇曳的屋内，红袖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面简陋的铜镜前。她不再是那个病骨支离、苍白憔悴的模样。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华美得刺眼的绯红宫装，繁复的云锦上金线绣着振翅欲飞的鸾凤，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如云的青丝被精心挽成高髻，插着熠熠生辉的金步摇。她的脸颊红润，眉目如画，唇上点了鲜艳的口脂，整个人容光焕发，艳光四射，如同盛放的罂粟，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带着致命的剧毒。

听到破门声，她缓缓转过身来。当看清门口如同血狱修罗般、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的阿乔时，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和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哀伤。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平静得如同在问候一个久别的故人。

阿乔没有说话。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一步步，沉重地、带着踏碎一切的杀意，向红袖逼近。每一步，都在潮湿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暗红的血脚印。浓烈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与红袖身上昂贵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心口的位置，那身华贵的嫁衣，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包裹着毒蛇的锦缎。

红袖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辩解。她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迎视着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恨意。当阿乔走到她面前，那沾满师门鲜血的手猛地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指如钩，狠狠抓向她心口的嫁衣时，她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唇边溢出。阿乔的手并未真正触及她的皮肉，但那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意味的劲气，已然狠狠撞在她的胸口！

嗤啦——！

华贵的绯红嫁衣应声撕裂！如同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露出了里面素白的中衣。

就在中衣被撕开的瞬间，阿乔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疯狂，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骤然僵住了！

他布满血丝、充满毁灭欲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红袖裸露出的心口肌肤上！

那里，没有健康的红润，没有想象中的完好无损。

一片狰狞的、触目惊心的青黑色印记，如同活物般盘踞在她的心口！那印记的边缘呈现出蛛网般的诡异纹路，正中心的位置，皮肤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隐隐能看到下面缓慢搏动的、颜色暗沉的心脏轮廓！那青黑色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向外侵蚀、蔓延！

这不是病容！这分明是毒入心脉、深入骨髓、早已无可救药的死相！比过去任何一次发病时都要恐怖，都要绝望！

那毒……是真的？！

阿乔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杀念，在这狰狞恐怖的毒痕面前，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碎裂！

他脸上的疯狂扭曲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所取代。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人。他看着红袖平静得近乎死寂的脸，看着那蔓延到她脖颈的、象征着死亡的青黑色纹路。

“你……”阿乔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剧颤，“……你没病？那这……这是什么？！”他指着她心口那恐怖的毒痕，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红袖缓缓睁开眼。她没有去看自己心口的恐怖景象，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阿乔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有痛楚，有悲凉，有解脱，甚至……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被绝望深埋的温柔。

“傻子……”她轻轻开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唇边却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凄美、也极其绝望的笑容。两行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冲淡了她脸颊上那艳丽的胭脂，留下一道道狼狈却无比真实的痕迹。

“……毒药……是真的……”

她微微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目光却死死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锁住阿乔那双被痛苦和茫然彻底占据的眼睛。

“……离魂引……无解……每月……需……饮心头……热血……才能……暂时……压制……”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如同破损的风箱，“他们……给我药……控制你……杀人……取血……给我……续命……”

轰！

阿乔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彻底劈开了！

离魂引！心头热血！杀人取血！

原来……这才是那每月必须杀人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续命，而是要用那些无辜者的心头热血，来压制她体内这深入骨髓的剧毒！他每一次挥剑屠戮，每一次溅起温热的鲜血，都有一部分，化作了延续她生命的养料！他满手血腥，他背负的滔天罪孽，他亲手斩断的所有羁绊……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只是为了维系眼前这个背叛了他、将他推入地狱深渊的女人的生命！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阿乔！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牺牲，所有沾满的鲜血，所有承受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残忍的笑话！

“那你……为何……”阿乔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悲愤和无法理解的痛苦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为何还要背叛？！为何要毁我师门？！为何要嫁太子？！为什么——！！！”

红袖脸上的笑容越发凄绝，泪水也流得更凶。她看着阿乔眼中那碎裂的痛苦，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因为……我动过情啊……傻子……”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万钧的重量，狠狠砸在阿乔的心上，“……对……你这……傻子……”

阿乔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动过情？

对他？

在这铺天盖地的欺骗、利用和毁灭之后？

“动……动过情？”阿乔喃喃地重复着，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躯壳，“呵呵……哈哈……动过情……”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起初压抑，继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绝望，在这烛光摇曳、风雨交加的竹舍里回荡，如同夜枭的悲啼。

“动过情？！好一个动过情！”他猛地止住狂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红袖，那眼神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所以你就用这‘情’，把我变成你的血奴！把我变成屠戮同门的刽子手！把我变成天下唾弃的‘血手人屠’？！然后你功成身退，去做你的太子妃？！这就是你的情？！！！”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不……”红袖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和毒发的痛苦而微微颤抖，“……他们……用解药……威胁我……必须……彻底……毁掉你……毁掉……清虚门……才给我……真正的……解药……否则……我……生不如死……他们……会让我……亲眼看着你……被凌迟……万蚁……噬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赐婚……是……毒药……也是……交易……我……只想……结束……这一切……”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媚眼如丝、如今却盛满痛苦和绝望的眸子，死死地望进阿乔疯狂燃烧的眼底，里面翻滚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阿乔……杀了我……结束它……求你……”

“结束？哈哈……结束？”阿乔眼中的疯狂火焰燃烧到了极致，他猛地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柄沾满师父鲜血的“孤鸿”断剑！冰冷的剑柄入手，那上面残留的血腥气刺激得他浑身颤抖！

“好！我成全你！”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刻骨的绝望！他高高举起那截染血的断剑，锋利的断口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带着他所有的恨意、痛苦和万劫不复的绝望，如同陨星坠地，狠狠地、决绝地朝着红袖心口那片狰狞的青黑色毒痕刺了下去！

噗嗤！

断剑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薄薄的、被剧毒侵蚀的肌肤，深深没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惊天动地的惨叫，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闷哼从红袖喉咙里溢出。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前倾倒。

阿乔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接住了那具倒下的、温软的躯体。

断剑还插在她的心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素白的中衣，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最妖异的红梅。那温热的、带着她生命气息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的手臂，沿着他的指尖滴落。

红袖倒在他怀里，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所有的血色，变得如同透明的白纸，唯有唇边那抹凄绝的笑容依旧未散。大量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染红了她精心涂抹的口脂，也染红了阿乔肩头的青衫。

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双曾经顾盼生辉、此刻却迅速失去光彩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阿乔近在咫尺的脸庞。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解脱，有不舍，有深入骨髓的痛楚，还有一丝……阿乔从未在她清醒时见过的、无比纯粹的、近乎孩子般的依恋。

她沾满鲜血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破碎而微弱的气息：

“火……傻子……点……火……”

阿乔浑身一震！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眼神却带着奇异光芒的女人。

红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沾着心口涌出的鲜血的手指，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定地，指向了静室角落里那个被风雨吹得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烛台。

点……火？

阿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毁灭与解脱的冲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痛苦！

“好……”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得不像人声的音节，“……一起……烧……烧干净……”

他不再犹豫，抱着怀中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一步一步，如同走向祭坛的殉道者，走向那支在风雨中飘摇的烛火。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那支烛台。

然后，他猛地将燃烧的蜡烛，狠狠掷向屋内那张铺着干燥草席的竹榻！

轰——！

干燥的草席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如同贪婪的毒蛇，猛地窜起！舔舐着竹制的床架、垂落的布幔、堆放的杂物……火势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疯狂蔓延开来！炽热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而起，瞬间充满了整个竹舍！

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呛得阿乔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那炙烤的痛苦，只是死死地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红袖，跌坐在迅速被火焰吞噬的地板上。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13752/23919735.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