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外婆的葬礼

阿婆安葬前一天，向阳早早地回到了寨子里，拉着满满的一车菜。看到向阳拉那么多的菜，舅妈和李玉山什么也没有说，主管知道菜已经拉到后，马上吩咐人把菜都搬到厨房里。

看到向阳脸上带着气愤的表情，主事人抽出一支烟递给向阳，并拍着向阳的肩膀说：“辛苦了向阳，现在你是外婆最有出息的外孙，所以你就能者多劳，多多担待一点啊，你看戴绿然也不在，就只有你能担事了，你为阿婆做的，我们都看得见，她老人家也能感应到的。”

“嗯！嗯嗯！知道了阿舅，你也辛苦了啊！”向阳有点尴尬地说。

刚回到家，向阳就对林逸凡抱怨道：“我做了这么多，他们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直接无视我的付出，哪怕他们对我说一句辛苦了之类的话，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的。”

“嗯！我也觉得舅妈这个人有些过份，她认为你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林逸凡肯定地回答。

向阳气愤地说：“舅舅不在的时候是这样，外婆不在了还是这样，好像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一样，我欠他们的呀！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以后外婆不在了，我再也不管他们了，都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

“舅妈什么都没有，我过得艰苦，你们也是知道的，办法还是你们多想一点吧。”舅妈常常把那句话挂在嘴边，然后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大家给的一切。

吃过午饭后，向灵芳和林逸凡忙着梳妆打扮，下午三点就要出发去外婆家了，贝玛和跳舞的人也请了，吹唢呐的和敲锣打鼓的有好几个，他们就像一个乐队一样，配合的很默契。贝玛在堂屋里诵读着经文，乐队和跳舞的人都在房顶上准备着，他们和贝玛要走在最前面。

小姨和姨夫一家也到了向阳家里，戴绿果和李林萍的头发都已经盘好，看林逸凡没盘头发，她们两建议说：“头上要戴银饰品，最好还是把头发盘起来，要不然帽子会往下塌。”

向银杏还属于小姑娘，不用戴帽子，等她们几个都穿戴好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出发了。林逸凡数了数，连着贝玛和跳舞的，大概有六七十个人，特别热闹。

出发前向灵芳一再地警告说：“大嫂，我再提醒你一次，等下不要偷偷地拍照或者录像，人家看着不好。”

林逸凡嘴上答应着她，心想有些人家的葬礼还专门请摄影师去录像呢。一出门，向阳和他的一个堂弟就拿出手机开始录像拍照，林逸凡也赶紧掏出手机跟着拍照。

杨玉英说去赴丧的女人走在路上时都要打伞，遮着一点才好，让林逸凡也打一把，放眼望去，才发现队伍里几乎每个女人都打伞了，半遮半露的，像准备出嫁的新娘。

那头大黄牛倔强地不肯走，好几个人去拉它都拉不动，还有那头大黑猪，无论如何也不走了，几个年轻男子把它死死拴住，使劲地拖，它干脆睡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众人说：“不能这样拖的，会把猪拖死掉。”向阳的一个堂弟开着皮卡车去，说不如把猪抬到车上拉着过去算了，大家就听他的，把猪抬上了皮卡车。

前面的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放鞭炮，大黄牛被吓得跳了起来，向靖赶紧找来一根绳索，把大黄牛的四只脚分别拴了起来，让它能走路却不能跳，那只可爱的黑山羊被吓坏了！不停地叫换着，它不想往前面走，老是往后挣扎，专门有一个人在后面赶着它，它只有挣扎着往前走，也许动物们都知道，去了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才拼命地挣扎，却又无法挣脱。

杨玉英带着几个女人一边哭一边唱着，跟在人群的最后面，林逸凡和李林萍刚开始时走在前面，后来林逸凡悄悄退到了最后面，在后面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所发生的一切。

向阳依然在前面拍照，向灵芳和戴绿果并排走着，两个人都穿着高跟鞋，走得有些吃力，身上的彝族服装很好看，上面缀满了银饰品，她们两个是人群里最美丽的彝族女子，惊艳了所有人。

李林萍穿着一双平底鞋，衣服和大家穿的差不多，身上戴的饰品少一些。她背着小女儿，走在杨玉英和婆婆的身边，不停地安慰着她们，让她们不要哭了，不管什么时候，李林萍总是那么暖心，向灵芳和戴绿果则说：“我就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没用，所以我才为她们准备了擦眼泪鼻涕的毛巾，再哭两天，就没得哭了！就让她们哭吧！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向阳说林逸凡穿彝族服装没她们好看，林逸凡撇撇嘴说：“那是肯定的了，毕竟我是汉族姑娘嘛！就算穿上了彝族服装，也没有彝族姑娘身上的那种韵味，形似神不似，那种韵味是装不出来的。”

向阳还想说什么，大黄牛突然又跳了起来，向靖仔细一看，发现绳子断了一根，但是又找不到别的绳子，只好把拴羊的绳子割下半截去拴牛，拴好才继续走，平时只用走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两个小时。

远远的就看见舅妈带着几个披麻戴孝的彝族女子跪在路上等着，她们都低着头，手放在棕榈垫子上，看不到她们的脸，只听到她们哭唱的声音很大。

路两边的台阶和房顶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道：“老银匠打的银饰是真的好啊，戴在她们身上太漂亮了。”

看着站在两边观看的人们，林逸凡又想起那句话来，彝族的姑娘真是用来展示的，没想到她作为彝族人的媳妇，也像姑娘一样被展示了一回。

向灵芳看着林逸凡强调地说：“大嫂你好好听着我们教你，别忘了到时候该怎么做。”林逸凡照做了，但心里觉得很别扭，几个辈份大的人跪在她面前，要她去扶起来，她觉得太折煞人了。

到了阿婆的灵堂外面，林逸凡也跟着大家哭了起来，阿婆的几个侄儿子和李玉山他们跪在灵堂里朝着外面低头哭着，她们同样要走进去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

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林逸凡她们一行人当天晚上要留在逝者家过夜，向灵芳说人多事多的，吃了晚饭还是带着孩子回去吧，第二天早上再赶过去，只有杨玉英和几个男的留下来了。

阿婆葬礼的流程和老银匠的差不多，贝玛，乐队和跳舞的必不可少，已经有人在坟地上准备着了，阿婆的遗体一到就可以安葬，贝玛一直不停地诵读着经文。外婆的墓地离外公的墓地有点远，林逸凡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让外婆跟外公葬在一起呢？”

杨玉英解释道：“因为你外婆是摔断了腿才过世的，属于意外死亡，所以不能入祖坟。”

林逸凡在心里感叹：“阿婆的一生充满了曲折和坎坷，年轻时跟着阿公一起劳作虽然辛苦，却也算过得去，阿公走后一直一个人，为家里操碎了心，然后送走了儿子和女婿，自己意外摔了一跤，也跟着他们去了，她操劳一生，却不让她入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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