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遗憾

“我哥最近怎么样啊，前几天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呢？”戴绿果说起向阳就心虚地笑。

“呵呵！有呢，他说打电话跟你借钱，你哄他说有，但是后面你连电话都不敢回了。”说完林逸凡也笑。

“那天晚上他把我微信都删了呢，现在又加上了，他找到事情做了吗？”

“又有人约他合伙去修路了，那人开着宝马车，看着很有钱的样子，他让向阳找人，说只要向阳能找到人，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向阳答应了，已经开始招兵买马。”

“他以前不是说，这辈子除了矿山，其他的都不会去干吗？”戴绿果疑惑地问道。

“是啊！他是喜欢干矿山的，但是没有矿老板来找他呀，为了生活，他大概妥协了吧，虽然没做过，尝试一下也是可以的，不干不行啊……”

林逸凡话还没说完，向阳就打电话跟她说：“小凡，你在哪儿呀，阿爸病重了，我可能要去看看他，你回去收拾几件衣服，等儿子放学了也带他们过来。”

“我和戴绿果在一起呢，马上就回去，什么时候去看阿爸呀？是不是他的肝病严重了？”告别戴绿果后，林逸凡心里感到莫名的慌乱。

“你回家等我电话，那天晚上阿爸打银饰品累了，他跟阿妈说要去寨子里吃一碗米粉，阿妈就让他去了，吃完米粉后，他那几个朋友又约他去打麻将，打着打着就发烧了，后面他们陪他到小诊所打针，打了几天的点滴还是退不了热，医生才建议到大医院看看的。”

向阳接着说：“你还记得那个叔叔嘛，经常跟阿爸一起打麻将的那个叔叔。是他开车带着阿爸到个旧的，因为一直高烧不退，所以直接住进了市人民医院，灵芳也从昆明赶过来了。”

检查结果一出来，向阳和灵芳在医院的过道里抱头痛哭，哭过以后，他们又擦干眼泪，对老银匠说：“阿爸，你别担心，你这个病会好的，医生说只要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就会好的。”

“我的肝出问题了，是不是啊？”向银宏疑惑地问他们。

“是的阿爸，等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昆明做手术，会好的。”向阳努力安慰着他。

“我不做手术，就算是死我都不做手术，快死的人了，还去挨那一刀干嘛呢。”向银宏拒绝做手术。

林逸凡骑车带着儿子回家时，向阳打电话一边哭一边说：“小凡，阿爸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呜呜呜……他得了肝癌，晚期，医生说最多活不过半年了，今天刚好不是周末了嘛，你带着儿子也过来啊，过来看看阿爸。”

“什么！这么严重了嘛？今天晚上可能没车了，我明天早上带他们过来，你跟灵芳照顾好爸爸。”

挂了电话后，林逸凡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边骑自行车一边擦眼泪。

孩子看到她抹眼泪后，惊讶地说：“妈妈，你怎么哭了呀？”

“爷爷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等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爷爷，你一定要对爷爷好一点好不好啊？”

孩子使劲点头说道：“好的妈妈，你别哭了，我一定会对爷爷好的。”

萧瑟的秋风吹落树上发黄的银杏叶，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林逸凡感觉到阵阵寒意袭来，突然想起应该去给老银匠买一套保暖内衣。

再次看到老银匠时，他已经很瘦很瘦了，还特别怕冷。林逸凡把新买的衣服给他后他就换上了，向阳刚给他买的羽绒服也拿出来穿上了。

向阳有好几个朋友和兄弟都在个旧矿山工作，当他们知道老银匠病了后，就专门请了几天的假去医院探望。

到医院后，他们每天带老银匠出去吃饭，吃饭时抢着付钱，都知道那个时候向阳事业不顺利，身上没钱。无论老银匠想吃什么，大家都依着他，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在饭桌上谈笑风生，跟老银匠说小时候的趣事。

有那么多人陪他吃饭，让他开心，老银匠觉得心里很暖，但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而且大家都对他那么好，大老远的特意请假跑去陪他，每个人对他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医生私下里跟向阳和灵芳说：“你父亲最多只能活六个月了，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你们，你们尽量满足他所有的愿望吧！”听了医生的话后，向阳和灵芳偷偷地哭了好几次，当他们再把医生的话告诉林逸凡和在场的几个朋友时，大家也跟着抹眼泪。

老银匠还有很多没有实现的理想，不久前他还说想去林逸凡老家看看的，顺便也去省城的亲侄儿那里看看。可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去了，那些想做却又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为遗憾。

老银匠最遗憾的，是他打银饰品的手艺，到如今还没有人完全学会。而打制银饰品的技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学会的。他们家没人学会的话，在整个家族里，甚至是整个彝乡，他的手艺恐怕就会失传，如果他就此一病不起，怕是真的要留下遗憾了。

大家都希望能出现奇迹，但是老银匠病得真的很严重了，连走路都喘不上气来，几个人带着他去金湖边散步，从医院到湖边只需要走一小段路，而他却走得很慢很慢，脚下像是有千斤巨石拖着似的。

看爷爷走得累，两孩子对他说：“爷爷，你是不是很疼啊？你得了很严重的病了嘛？如果你走不动的话，就让我来牵着你走吧。”说完孩子连忙去牵他的手。

老银匠感感慨地说：“我孙子长大了！懂事了啊！还知道来扶爷爷。”

刚走到金湖边，就有照相的人问大家要不要照相，向阳从来都不喜欢照相的，可是他却说要照大家一起照，林逸凡知道他在想什么，赞同地点点头。

向阳他们一家四口都在，向灵芳和向银杏也在，还有向阳的几个堂哥都在。向阳扶着老银匠站在中间，林逸凡挨着向阳站在边上，向灵芳拉着爸爸的手臂，向阳的两个堂哥站在灵芳旁边，三个孩子并排站在最前面。当拍照的人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他们和老银匠一起被定格在照片上，林逸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老银匠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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