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冲动是魔鬼

被砍掉手臂的宣威矿工抢救无效死亡后，他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医院哭得肝肠寸断。莫名其妙地，丈夫就那样死去了，年轻的女人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为死去的丈夫讨回公道。

派出所所长亲自带着几个人从石屏开车到元江，想要围堵戴绿然他们六个人。在经过龙潭饭店时，看到坐在外面的李健和向善文，几个人赶紧停下车子，准备去查看他们的身份证，与此同时，向善文带着李健怀着复杂的心情向警察走去，说他们要自首。

向善文和李健被关进了石屏看守所，派出所的人开始着手调查整件事情的经过，想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将其他在逃的四个人也一起抓捕归案。

真是生活无小事，处处是大事，惊动整个矿山的凶杀案，竟然是因为吃烧烤引起的冲突，小伙子们年轻气盛，说话咄咄逼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最终酿成大祸。

那天晚上下班后，罗林，罗勇，向仁义，戴绿然，李健他们五个人相约到光头家吃烧烤。他们进烧烤店时，里面坐着几个人正在喝酒，旁边还有两个人在打台球。

几个小伙子的平均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他们热情，开朗，说话声音大。因为跟光头店主很熟，所以每次去吃烧烤都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

正当他们自顾自地喝着酒吃着烧烤时，在他们前面进去的几个人边吃边拿着筷子比画起来，一边比画一边说：“米竹米竹，大米的米，竹子的竹，筷子又叫米竹，兄弟，你吃米竹吗？这米竹好直啊，直得一根肠子通到屁眼。”

筷子用彝语翻译过来就叫米竹，几个宣威人只记得说那一句彝语。说话时，他们的眼神里充斥着轻蔑和不屑，那表情惹恼了几个年轻敏感不经事的彝族小伙子，也害了他们自己。

平时那几个宣威矿工特别看不起红河的彝族人，背地里总是说坏话，他们给红河的矿工起了个名字，叫做“干苦力的老红河。”

西门城楼下面是石屏劳务工聚集的地方，每天都有上百人在那儿守着，等着工地的包工头叫他们去干活，有时异龙湖边种土豆的老板也会上那儿叫几个工人去挖土豆。劳务工人数红河县的最多，也有几个是元阳的。男人们都围在一起打牌，女人们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坐在地上一边聊天，一边织着头巾。她们的平均年龄在四十岁以上，基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压力比较大。

不知不觉，大家都称呼西门城楼下面的劳务工为老红河，就连他们的子女去学校上学，也被取名为小红河。

在红河彝族人的心里，  “老红河”成为了歧视他们的代名词，李健总骂宣威矿工“烂宣威，狗杂碎，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看起来像是积怨很深的样子。

向仁义是个重情重义的彝族汉子，但他有个缺点，遇事很容易冲动，特别是喝了酒以后。向善文本来已经睡下了的，向仁义打电话对他说：“兄弟，我记得向阳大哥的房间里有一把长刀，你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找到了的话就拿下来烧烤店，等会儿可能会有事情发生，我们用得上那把刀。”

向善文找到了长刀，心里隐约感觉到可能出什么事了，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着刀往公路下面走去。  大家继续吃着烧烤，宣威的矿工继续含沙射影地说着无关痛痒的小事，脸上还是带着一副轻蔑的表情。其实事情都是小事情，只是因为他们是不同的少数民族，向仁义以为几个宣威矿工是歧视他们的，所以小的矛盾也被激化，变成了大的矛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向善文拿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手电筒都没用，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就跑到了公路上，中间没有人阻拦他。向仁义出去接的向善文，之后他俩一起站在门边上，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里面正在吃烧烤的几名宣威矿工，他们看着势头不对，就想结账走人。

那两个稍微年轻点的宣威矿工，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瓶啤酒，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向仁义突然问他们：“你们刚才比比划划的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以为我们听不懂，请你们回答完我的问题再走。”

“回答个……你有病吧，老子吃饱了，要走了，好狗不挡道，赶紧让开。”对方暴了粗口，说起了脏话。

他们都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说着脏话，互相辱骂着对方，甚至辱骂对方的民族或是祖先。几位宣威的矿工不知道，彝族人是特别重视民族和祖先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自己的民族和祖先。他们觉得，骂自己什么都不要紧，就是不能诋毁或侮辱他们的祖先。

向仁义最冲动，他最先动的手，向善文手里的刀被他抢过去，顺手捅到了一个年轻的宣威矿工身上，另外那个宣威矿工见状，把手里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在了李健的头上。向善文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打伤，顿时愤怒不已，台球桌上摆着几根木杆，向善文毫不犹豫地拿了一根，捅向那个宣威矿工的胸膛。

看着打斗中的几个人，光头店主不敢拉，怕被误伤到，于是他大声吼道：“快别在里面打架，你们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要打出去公路上打吧，外面宽敞。”

其他几个宣威矿工见势不妙，夺门而出，出去就往他们的工地跑，拿啤酒瓶的两个宣威矿工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就那样被同伴丢下了，两个人落了单，只能挨打……戴绿然和罗林随手拿起台球桌上剩下的木杆，去追跑掉的几名宣威矿工。

没跑的那两个宣威矿工手里，除了啤酒瓶没有其他的工具。混乱之中，其中一个宣威矿工被砍下了一条手臂，瞬间鲜血淋漓，倒在了公路上，另外一个他的同伴也倒下去了，其他几个宣威矿工都跑掉了，他们没追上。

戴绿然和罗林同时说道：“走，别追了，我们回去吧，他们跑到工地上了，那儿宣威人多，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两个人跑回烧烤店后，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宣威矿工，吃惊地说道：“你们下手也太狠了，打得这么重，不怕出人命吗？我看着他们好像快不行了，快别打了，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跑掉的几个宣威矿工喊来了管理工地的老乡，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同伴，他们拨打了120和110。

两名宣威矿工被及时送到了医院，有一个被台球杆捅到心脏，刚送到医院就快不行了，他的手臂也被砍下了一只，另外一个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上也被砍伤了几处。

戴绿然和向仁义他们两个人已经结婚，并且都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戴绿然去和李林萍告别，李林萍又气又急，但是无论怎样，她还是让戴绿然赶紧跑，因为她爱他。走之前她哭着对他说：“你快点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头，只要你好好的，孩子我会抚养长大，你放心去吧。”

戴绿然紧紧地抱了抱李林萍，红着眼眶说道：“老婆我对不起你，都是冲动惹得祸，如果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重新找一个对你和孩子好的人嫁了，我不会怪你的。”李林萍摇着头哭得不能自已，催促他赶紧走，戴绿然擦干眼泪，不舍地转身钻入黑暗的树林里，那一抱代表了万千言语。

向仁义的老婆女儿都在老家，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给她，跟她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跟她道歉。无论女人怎么哭泣，他也只能狠心地挂了电话，和戴绿然一起淹没在树林里。

罗勇和罗林是堂兄弟，平时也很要好，他们两个单独跑，跟戴绿然约好在元江与红河的岔路口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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