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担心她？
她把话说完，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
梁京延没说话，只是用拇指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他的眼神太沉，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像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过了不知多久，梁京延终于站了起来。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拉着她，绕过床尾，走到了窗边。
“商虞，”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你很担心他？”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
商虞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为了救我才……”
“我知道。”梁京延打断了她，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夜色，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很担心他？”
商虞的心沉了下去。她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
“梁京延，他是我哥哥。”
“哥哥？”梁京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冷得骇人，“你的担心，已经超出了一个妹妹该有的范围。”
商虞的血一下子凉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这张她刚刚还在依赖的脸，此刻却写满了陌生的猜忌。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梁京延逼近一步，周身那股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意思就是，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不是吗？他知道我不在，知道你身边防备最弱，恰好就出现，恰好就为你挡了那一下，恰好那毒就要不了他的命，却又能让你愧疚一辈子。”
他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商虞的心里。
她气得浑身发抖，想也不想地扬手，一巴掌就要甩过去。
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他截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你疯了！”商虞的眼眶红了，“梁京延，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差点死了！那是为了救我！”
“所以你就心疼了？感动了？准备回到他身边了？”
梁京延眼底的疯狂几乎要压不住，那股熟悉的暴戾气息再次将他吞噬。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可他控制不住。
商少聿为她挡针的画面，和商少聿俯身要亲吻她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烧得他理智全无。
商虞挣扎的力道忽然就没了。
被他攥着的手腕软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泄了气，方才那股被戳到痛处的愤怒，散得干干净净。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你走吧。”她看着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失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梁京延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看着她脸上的决绝，心里那股无名的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悔意。
他说错话了。
可道歉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
门被关上，声音不大，却震得商虞的心口一阵阵地疼。
走廊的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商少聿急救室的红灯，像只不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每一个等待的人。
商虞就那么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自己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可她感觉不到。
梁京延那些话，还在她耳边回响，比伤口更疼。
急救室的门开了，蒋言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泪痕，脚步都有些虚浮。她一眼就看到了墙边的商虞，看到她那张比纸还白的脸，心疼得又掉下眼泪。
她走过去，伸手想扶她。
“小虞，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快回去躺着，你身上还有伤。”
她这才注意到，商虞的脸上有一块淡淡的红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蒋言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商虞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妈，我没事。哥哥他怎么样了？”
这一声“妈”，让蒋言瞬间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商虞，眼里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还在抢救，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蒋言哽咽着，伸手把商虞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孩子，不怪你，都不怪你。”
商虞靠在养母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他和林晚月的婚事。”她把脸埋在蒋言的肩窝，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查清楚我爸妈的事。”
“妈知道，妈都知道。”蒋言抱着她，眼泪打湿了商虞的病号服，“是妈没用，护不住你。小虞，你别怪妈，商家这么大一个家，有时候……妈也是身不由己。”
她知道这个女儿受了太多的委屈。很多时候，她明知道不是商虞的错，可为了家族的脸面和利益，她只能选择沉默，甚至推波助澜。
她对她，有太多的愧疚。
“我不怪你。”商虞轻轻地说。
她是真的不怪。在商家那样的环境里，蒋言能给她的，已经是力所能及的温暖了。
她只是觉得心酸，为自己，也为这个同样被家族束缚的女人。
两人正相拥着无声哭泣，急救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病人醒了！他醒过来了！”
商虞和蒋言的脑子都嗡的一声，立刻松开对方，跟着护士就往里冲。
病床上，商少聿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已经睁开了。
他的视线很涣散，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看到了扑到床边的蒋言，目光却越过她，继续在房间里搜索。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站在门口的商虞身上。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嗓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小虞……”
蒋言连忙回头去看商虞。
商少聿的眼睛一直看着她，那眼神里带着急切的询问，他挣扎着，想说什么。
商虞读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问：你有没有事？
这个男人，才刚从鬼门关里被拉回来，意识都还不清楚，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商虞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她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我没事。”她的腔调带着浓重的鼻音，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哥哥，我没事。”
那句哥哥，清晰地落在了商少聿的耳朵里。
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眼睛缓缓地闭上，嘴角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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