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飞走的蝴蝶

一道长长的宽阔裂缝横贯面前，将大地截断，一分为二。

苏玖正站在其中一侧的边缘。

前方是悬崖，后方有凶兽。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后方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她的后背上。

苏玖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反而愈发冷静。

她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下方那一线深不见底的渊薮，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苏玖从手腕上的储物手环中取出一张烫金的精美信封。

【赫尔墨蒂斯学院入学邀请函。】

【备注：一张某位古老院灵发出的入学凭证。注入神力，可唤醒邀请函，传送至赫尔墨蒂斯学院。】

备注！

她之前看的时候还没有这行备注！是新出现的！

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加深了一点，所以游戏系统给的提示随之增加吗？

不对，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她的注意力落回那行备注上。

注入神力？

神力！

苏玖伸手从斗篷的衣兜里掏出缩成一团的毛球，急切道：“福福，往这里面注入神力！”

她虽然没有神力，但福福有啊！

一路都不曾发声，已经被冻得晕乎乎的福福睁开眼睛，它的脑子此刻不太清醒，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注入……力”。

它看向苏玖右手中的信封，她刚刚是喊自己朝里面注入魔力吗？

一只黑色的足肢从后方而来，一闪而过。

苏玖急忙带着福福朝一侧闪避，锋利的末端从它身上擦过，削下几缕黑色的细绒毛后笔直地插进了雪地里。

福福浑身僵硬，惊出一身冷汗。

“快！往里面注入力量！只要成功我们就能跑掉！”苏玖在地上翻滚几圈，大喊一声，唤回了它的神智。

福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那头狰狞可怕的巨蚁已经冲至她们面前，刚才的攻击就是它发动的。

自己刚刚在死神门口走了一趟。

它开始急急忙忙往信封中注入魔力，眼里还含着一汪被吓出来的眼泪。

身体里的魔力早就在之前耗费一空，虽然通过睡觉休息恢复了一点，但还不够它施展一个治疗术。

可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苏玖之前朝它看来的那个的眼神，让它不愿说出自己不行的话。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是期盼，是鼓励。

也是信任。

它害怕，紧张，开心，也恐惧。

眼眶忍不住湿润。

从来没有谁这样相信过自己，它不想让面前的这个人类失望。

福福将身体里的魔力全部往那张烫金的信封里灌去，极力压榨体内的每一丝力量。

身体里的魔力被骤然抽干，带来一阵阵虚弱和疼痛，那些经脉如同忽然干涸的河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

但即使痛到极致它也不曾痛呼一声，只是咬紧牙关，泪眼模糊地往信封里注入魔力，机械般重复这个动作。

不够，还不够！

它能感知到那个信封里的法阵还差一点才能激活，拼命压榨着体内每个角落的魔力，一边痛地眼泪汪汪。

巨蚁见一击不成，迅速从雪地里拔出那根前足。

它抬起头颅，猩红的眼里闪着暴虐的光芒，张开巨大的口器就猛然冲向苏玖！

苏玖此刻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她身处悬崖上突出的一个小平台上，四周早已没有躲避的空间。

她面朝巨蚁，背后就是万丈悬崖。

那泛着冷光的锋利口器朝着她的脖颈而来，已经近在眼前，似乎都能闻到一股酸臭的腐肉味。

躲不开了！

只剩下一个选择。

苏玖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朝后一跃而起，惊险躲过了致命的攻击。

她抱着福福在空中极速下坠，视野里那头巨蚁在飞速变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福福？”少女的声音被耳边呼啸的风声撕扯地破碎不堪。

无人回应她的呼唤，怀里的毛团子毫无反应，摸上去有些冰凉。

苏玖看着右手中那张毫无动静的信封，声音有些干涩。

难道，是只有自己的神力才能开启？

……要死了吗？

强烈的失重感让苏玖头皮发麻，她已经落入大地这只凶兽那张深沉可怕的巨口中。

四周的黑暗涌了上来，将她淹没，什么也看不见。

雪白的长发被狂风肆意拉扯，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耳膜嗡嗡作响，世界只剩呼啸的风声。

一秒，还是一分钟？

长久没有落到实地的感觉折磨着脆弱的神经，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死亡，却无法阻挡。

你知道它马上就会到来，却不知道是这一秒，还是下一秒。

苏玖闭上眼睛，只是用力抱紧怀里气息微弱的毛球。

少女衣裙翻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的直线，漂亮的像一只坠入深渊的雪蝶。

无力，脆弱，易碎，又震撼。

那是单薄的言语无法完全形容出来的美。

可，蝴蝶也会死亡吗？

四周一片死寂，无人回答这个问题。

此地只有黑暗永恒。

【你的宠兽“福福”已升至7级。】

脑海里毫无预兆地弹出一条信息。

苏玖睁开眼，想要伸手查看福福的状态，余光却瞥见右手中的那封信封终于有了动静。

它开始发光，发热！

刺目得如同天空中的太阳，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是惩罚罪犯的刑具。

疼痛如海啸袭卷而来，顺着右手蔓延至全身。

苏玖额头青筋毕露，眼神却平静而清明，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紧手中的信封。

【……】

【你激活了赫尔墨蒂斯学院的入学邀请函。】

【身份检测符合，确认为新生“苏玖”，传送中……】

【传送失败！】

【当前非学院开学时间！直达传送阵已关闭！】

苏玖沉默了一瞬，难道她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还有福福，虽然不知道它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成这副虚弱模样，但想来是因为激活这封信才会这样的。

她们是在没有意义的挣扎吗？

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不，那种情况下这就是唯一的生路。她只是动摇了一瞬便恢复了坚定。

身为一位玩家，要永远相信自己做出的选择。

在任何情况下，动摇信心都是大忌，它是危险和死亡的同伴。

给人一丝希望后又给予绝望，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也是神启的恶趣味吗？是否有人将自己进入神眠之地后的所有表现都看在眼里？正在观察着自己？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话，那应该就是神启吧。

毕竟，这是他们创造的游戏。

神的目光无处不在，向祂们祈求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活下来？

可惜，她不会低头的。

无非是死亡罢了，这只是一个游戏。

苏玖再次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又一次死亡，就如同往常的无数次一样。

【鉴于当前非开学时间，已自动为新生选择最近的学院驻扎点进行传送。】

脑海里突兀地跳出一行字。

苏玖却没有半点激动的心情，只是闭着眼，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毛球。

【届时请新生手持入学证明找驻点负责人“苏珊·克特琳”进行报到，由她安排相关事宜，完成入学。】

【传送即将开始，目的地：朝光城！】

“嗡嗡嗡——”

奇怪的刺耳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却意外的好听。

那只漂亮的雪蝶，身周忽然闪爆了一瞬的白光，照彻旁边的黑暗。

然后，蝴蝶消失了。

她飞出了这片深渊，从死亡的手心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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