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渔家炮灰 9
在水上人眼里，因为海面平阔，只要往陆上走，就叫做上山。
水上人面临出海可能回不来，也会面临各种风暴雨。
还有最怕的涨水。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非常忙碌，要把船拖上岸。
这不，陆宴经历的第一次飓风暴雨就要到来了。
跟他刚来时遇上的不一样。
这次的飓风更恐怖，暴雨也更持久。
族里有活得久的长辈，眼看着情况不对，就发话让大家搬到山上的石洞里躲避一下。
翌日。
天光大亮，清水澳就开始为着近在眼前的飓风，全数动员起来了。
“爹，我和妹妹都把东西收拾好了。”
陆宴安排两个小崽子收拾家里的东西，到时候带到石洞去。
吃喝，保暖，这两样是必不可少的。
“乖，收拾好了就去找狗子他们玩，或者跟着你大娘他们先去山上！”
“我带东西吗？”
陆宴摇头，“不用，我过去的时候带上，你看好妹妹就行，知道吗？”
陆明点点头，“我会看好妹妹的！”
陆宴笑了笑，看着他们两个跑到隔壁船上去。
“宴哥，走了，里正在喊人了！”
陆宴：“来了！”
今日起，都不得出海，各家精壮汉子都要处理，互相帮忙，拖船上岸。
天黑之前，海湾里一艘不留。
陆宴到的时候，里正还扯着嗓子喊着。
“族老们说了，最早今夜可能就要下雨了，都别磨蹭了，早点把船安顿好，晚一步别被雨浇了！”
每年都要来一次。
次次都是一样的话。
但，一样米养百样人。
清水澳有勤快的，就有懒惰的。
最明显的就是陆泉。
以前他都是属于勤快那一拨的，现在的话，不说也罢！
飓风季，都要来上这么一遭。
里正嘴皮子都要磨破，勤快也人早早就到了，懒散的磨磨蹭蹭的来。
气得他扯着嗓子大骂。
拖船这种事情陆宴是跑不掉的。
以前还小的陆宴，大家对他照顾很多。
所以，他成精壮汉子之后，就一直没有想过偷懒啥的。
而现在的陆宴，那简直就是精壮中的精壮。
为此，他们陆家的人早早就开始行动了。
陆宴和大家一起，把他们陆姓家的船都拖上岸。
如果还有余力，这才会去帮其他家的。
陆宴刚忙完他们陆家的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被喊走帮忙。
一艘接着一艘，陆宴找到了比打桩捕蜇还累的活。
中午休息的时候，吃的是族里的大锅饭。
一群人也顾不上什么，原地一坐就是吃。
“你家陆泉还在乡里？不打算回来？”
陆宴埋头吃饭，闻言抽空抬头一看。
陆大伯还有族里的几个长辈都在一起吃饭。
问话的人，也是陆家的一个亲戚，爷爷辈的是兄弟。
陆宴竖起耳朵，继续干饭。
“别说那个混账了！”陆大伯现在提到陆泉，就是一肚子气。
儿媳妇也跑回家了，一副陆泉不去接人，就不打算回来的架势。
陆泉完全不当回事，他们去乡里找他，好话歹话说了够，甚至都动手了，陆泉也不为所动，一副要脱离水上生活的样子。
陆大伯只觉得他的脸，就被丢尽了。
现在整个清水澳的人，不把他们家的事情当作饭后话题？
最可怜的就是他的小孙子。
好好的家，就这么毁了。
陆大伯最近失眠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提起陆泉，他就没有一点好脸色的。
“钟春也回娘家了，不把人叫回来，这怎么成啊！”
“可不是，怎么就回娘家了？自己男人也不知道管一管！”
“别说这些，都是那混账的错！”陆大伯在这一点上是很明事理的。
事情变成这样，所有问题都是陆泉这个混账造成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了，非要不做渔民，跑去跟那些陆上人乱混。
自己家都不要了。
甚至还打媳妇。
钟春是被打走的。
这种丢脸的事情，陆大伯是提都不想提一句。
“那些陆上人八百个心眼子，泉小子这个样子，你可得好好管管！”
好吧，这些当族老的，都有一样的通病。
不是让媳妇管，就是让父母管。
可陆泉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儿子都能打酱油的年纪。
这样的人，怎么管？
陆宴听了一耳朵，就没在听了。
海上飓风季，陆上人再有影响，也不足为惧。
陆泉在乡里，怎么也不会被飓风卷走，海水冲走。
下午继续干活，什么杂念八卦都九霄云外。
耳边只有自己和身边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傍晚时分，他们才终于把所有船都拖上岸。
船舱内所有怕水的东西，早就在拖船前就已经全部清空，运去了石洞。
这还不算完，等木船上岸，船帆，桅杆，活动的木门，木窗等等，反正能拆的，都需要拆了，然后外面一概罩油布。
油布不是整张的，每家都有，好几块凑起来的，缝缝补补，可以传好几代。
最后用大石头压紧。
“看看，记着咱家船在这个地方。”陆宴笑着道。
陆明一群崽子风风火火的跑来看他们。
听到陆宴的话，陆明认真的点点头，然后牵着妹妹的手，开始按照他自己的小脑袋记着自家的船。
是不是要让他们上点学啊？
陆宴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几个崽子，连数数都数不明白。
“爹，我已经记住我们家的船了。”陆明兴奋的仰头冲着陆宴道。
陆宴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天要黑了，我们回山上去吧！”
“好嘞！”
“收拾收拾，快点收拾好了，咱们快点上山去！”
这时候里正也在喊着。
……
说是石洞，其实可以说是石屋。
说是石屋，可又和石洞差不多简陋，没有屋子的精巧。
世代舟居的渔民，不会盖房子，但每年飓风季，他们总要找一个地方躲避的。
所以，这个石屋才这么一直使用下来。
环境不好，没事。
也就起风时才来避一避。
没办法也得将就。
陆宴到了石洞这边，石霞她们早就收拾了一遍。
这会儿，正做好饭，等着他们回来吃。
后一步的陆大伯和陆三叔他们也都回来了。
他们一起住的石洞，是陆大伯他们的父母维护修建的。
所以，一直都是三家人一起住。
人多力量大，屋里收拾干净，屋外还垒好了土灶，架起大号的陶锅。
“今晚我们吃顿好的，你们辛苦了！”石霞笑着道。
“大伯母厨艺好，我们有口福了。”
一大家子，十几号人，晚饭可都是大伯母带着三婶，还有他们儿媳妇一起忙活的。
海蜇炖菘菜，蒸三干，炒辣螺，凉拌龙须菜，还有清炒青菜。
数量不多，但分量不少。
晚霞霞光四散，蔚为壮观。
孩子们看着都不由看痴了。
见多识广的大人，却一脸愁容。
“看这霞，最早今晚就要起风雨了，架势应该不会小！”
“都看见吃饭吧！”石霞喊着人。
石霞的手艺是好的，他们吃得都非常满意。
晚上睡觉都是大通铺，男人女人分开一间。
风雨将至，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
风比雨先来。
陆宴他们远在山洞里，也能听到远处海岸边巨浪的呼号。
潮水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很快就淹没礁石。
一道闪电映亮天边，随之‘哗啦’，大雨倾盆而降。
小孩子的哭声也随之而来。
“咚.”
风吹起石块亦或是其他，砸在木门上，刚刚哄好的孩子，顿时又大哭起来。
陆宴摸了摸身边的孩子，“冷不冷！”
陆明摇头。
“爹，这么大的风，我们家的船不会被吹跑吧！”
“不会，咱们的船都在高处呢！”
“这个阵仗，比以前更大，往常也没有这么恐怖的。”
陆大伯也说了起来。
“是啊！还没落雨前就那个样子，比以前夸张多了。”
至少比陆宴来的那一天要恐怖多了。
单就那天的阵仗，陆泉家就差点全部被卷走。
也可能是那天倒霉，就他家的船被飓风卷走。
一晚上就没有消停过，刮风下雨打雷，一个不落下。
孩子们哭累之后，就睡着了。
要不说小孩子睡着了，雷都打不醒呢！
大人们却没有这么轻松的入睡，一晚上都是这么紧绷着神经。
最重要的，一直迷迷糊糊到天亮，发现外面的大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陆宴下半夜睡了一会儿。
大雨整整下了两天，才终于变小。
第三天早上。
“雨停了，雨停了！”
早起的人在屋外这么一嗓子，屋里人急忙跑出去。
雨后还有一丝凉意，带着咸风，随着门的打开，往屋里转了一圈，带走一室的浊气，叫人精神一振。
陆宴爬起床，笑看着孩子们欢声笑语往外跑的身影，自去屋角的水缸旁打了点水洗漱，洗了把脸之后，也去了屋外。
“哇，有鱼，有鱼冲到这里来了！”
“新鲜着呢！还活着，快抓！”
这两天在山洞里，吃的都是干货，现在看着这点新鲜货，不少人卷起裤腿，就去抓鱼。
陆宴顺手就从地上扒拉出一个马蹄螺。
硌着他脚了。
当然，陆大伯他们早就顾不上其他，纷纷到坡下看家里渔船去了。
女人小孩们则是争先恐后的沙子和石头间扒拉，看看还有其他什么海货。
最后发现，还是海鱼比较多。
不过，其他种类的海货也不少。
陆宴也带着陆明他们扒拉。
石霞和陆三婶捡了一会儿，就返回去做早饭。
等早饭好了之后，陆大伯和陆三叔才回来。
“咱们几家的船都还好着的，就是有的油布被吹走了，但是只是吹开了，没有被吹跑。”
“阿宴，你家船被石头砸了一个坑，不过在船舷上，没有大问题，回头修一下就好！”
陆三叔还拎着一个大桶，里面几只青蟹挥动着大钳子。
“海滩上全是死鱼死虾，回头太阳出来，肯定都臭了，这几只青蟹还在泥坑里，没死，正好吃了！”
陆三婶闻言，连忙上手接过去，打算把青蟹也蒸了。
几家人吃过早饭，趁着没继续下雨，都纷纷下坡看看。
陆宴也带着非要跟着他的陆明一起下坡去。
雨落三日，才终于停下。
放晴之后，海风仿佛都变得干爽起来。
一筐筐收拾好的东西，都是需要带下山的。
陆宴挑着东西，身后是陆明和陆燕。
两个孩子手上也都抱着东西，红着张小脸紧紧的跟在陆宴身后。
汉子们下山之后，就开始忙活，先前费了好大力气拖上岸的船，再推回海里。
下水就要容易多了。
花了几个时辰，空荡的海湾又变回了熟悉的模样。
船挨着船，帆迎着帆，挤挤挨挨。
忙完，陆宴登上自家的船，陆明已经带着陆燕把东西归位。
陆宴见两人忙得井井有条，也就没有去参与，而是看了一眼自家船舷上砸出来得坑。
巴掌大的坑，确实没有大碍。
晚上是在大伯家吃的晚饭。
吃饱喝足之后，各回各船。
……
下山之后的第二天，陆宴一大早就被砰砰砰的敲打声吵醒。
刚从山上下来，大家都需要休整几天，也不急着出海捕蜇。
而且不少人家的船都有大大小小的受损，需要修补。
能够自己修补的，就还是忙活。
不能自己修正的，还需要去请船匠。
陆宴家的船没有什么大碍，他自己就修好了。
也不出海，他就打算自己找一个地方自行下水，捕一些好货去一趟乡里。
卖钱是一回事。
他想要买点其他吃食才是最重要的。
南方蔬菜是不缺的，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蔬菜。
陆宴也就没有自己想办法，解决蔬菜的问题。
想要吃，去买就行。
两个孩子身体都比较好，经过这几天风雨，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是陆宴最高兴的事情。
这一高兴，他就打算带两人去乡里逛一逛。
去过一次的陆明：“……”
从没有去过的陆燕：“……”
“啊啊啊！！！真的吗？爹，我们可以去乡里吗？”
“我要去，我要去！”
陆宴好笑的看着原本困得睁不开眼的两个小崽子，一听到可以去乡里，顿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兴奋的向他再次肯定。
陆宴点头，“你们没有听错，所以快点起来，洗漱吃饭之后，就在家里等我一会儿，不要出去玩，爹去下水掏点东西，带着一起去乡里！”
“好，我和妹妹哪都不去！”
“我马上起来！”
陆宴笑了笑，拎着网兜和铁耙出门了。
他早就吃过早饭了，饭也煮好了，陆明会带着陆燕自己解决的。
半路上遇见认识的人，都是想要下海游两圈的。
“看样子，今天又要发财了！”
陆宴笑了笑，“这看运气！”
陆宴去的地方是清水澳北边的一处矮崖壁，崖壁下连着一方礁石滩。
才放晴的第二天，没有多少人出来，倒是有些冷清。
冷清更好。
人多的地方，每次上岸冒头，少不了人围过来问他捞着了什么，然后替他算出能卖多少钱。
每次这样，少不了有那阴阳怪气的人，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当然，这里浪有点急，也是大家不喜欢来这里的原因。
能来的人，都是艺高人胆大的。
陆宴就是那个凭借避水珠，可以随意的原因。
停下脚步，陆宴把衣服脱下来丢进木桶里，然后盖上盖子。
他可不想上来的时候，衣服上有被路过的海鸟留下点什么。
然后，陆宴把两个网兜分别绑在身上，铁耙和铁夹拿在手里。
看着小巧的工具，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搞点厉害的工具？
如果遇上更值钱的，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他靠双拳？
他可以，别人也不信啊！
陆宴一边想着，一边踩着礁石下水。
岸上多是死鱼死虾。
海底也不怎么平静。
水质是没有以前那般清透。
不仅如此，沉底的沙子里还有不少碎了的贝壳，缺了钳子的螃蟹和龙虾。
陆宴一路游来，看到珊瑚都是被削了顶，断成好几截。
整株的珊瑚是很值钱的。
形状好的，价值千金。
但却难得。
不起眼的碎珊瑚，陆宴也捡了起来，拿去药铺卖，价格还算可以。
捡了不少碎珊瑚，陆宴才继续深入礁石处寻找龙虾窝。
这一片海下龙虾多。
就算前几天的飓风，它们也没有搬家。
陆宴深入了一会儿，就从一处礁石间隙里看到几根长长的触须。
可不正是好几只正往里面躲得花纹斑斓得龙虾？
这是清水澳常见的青龙。
最小的也有一斤多沉，这一窝有六只。
陆宴直接一窝全端，用铁夹子一个个夹出来，丢到网兜继续前进。
这就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接连发现了三个龙虾窝。
陆宴一共抓了十五只大龙虾。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刚打算回去，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网兜。
陆宴转头一看，跟一只玳瑁海龟对上视线。
陆宴沉默片刻，拽了拽自己的网兜。
海龟咬得紧紧的。
陆宴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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