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背叛者的下场

三月，莺飞草长的季节里，科举改革带来的狂潮随着十六卫大军归营而转入到了地下。

关中大地迎来了此时并不紧缺的雨水，催促着农人的脚步，将汗水混入毛毛细雨中，浇灌着湿润的农田。

从北到南都是一片繁忙。

繁忙的原野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是狂潮总是会淹死人的。

即便是做做样子，皇帝和世家人都得牺牲掉某些人来缓解彼此间的紧张局势。

长孙无忌高喊着“一切罪责皆由臣起”的口号向皇帝递交了辞官的奏疏，辞去所有官职，并请皇帝将他的国公爵位敕夺。

皇帝也没客气，当即批复，去长孙无忌司空、司徒、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太师等一系列高级官职、称号，贬为崇玄署郎中，前往幕阜山履职。

不过皇帝并未剥夺他的爵位，以长孙无忌大功于国和国舅之尊为由，保留其赵国公爵位，只是把他的食邑从一千户削减到了三百户。

王圭因为“对科举事务监督失职”被夺官去爵，只保留了一个“朝议郎”的散官称号，迁出关中，率其族人两千余，移居永州，其直系亲属为官者十一人受到牵连，罢官去职。

礼部除李道宗、褚遂良等寥寥几人外，几乎所有的官吏都被殃及，降职的降职，罚俸的罚俸，调离的调离。

整个礼部最倒霉的还不是王圭，而是铎青贤。

他因为泄露科举考题、收受贿赂等十八项罪名，被判了个秋后问斩，其族人全部被流放琼州。

太子认为对他的判罚太重，奏请皇帝赦免其家人，铎青贤本人则该判充边。

新任礼部尚书于志宁也为其求情，皇帝赦免了铎青贤的家人，但改判铎青贤斩立决。

一时间，很多人都迷糊了。

太子和礼部尚书求情，怎么还能把人给求死了呢？

李愔和李祐也犯了迷糊，找李宽请教。

李祐问道，“二哥，长孙无忌和王圭都能全身而退，铎青贤一个小虾米却为什么必须死？”

李愔道，“二哥，我觉得老头子这回有些小气了，用完人家就杀，太不讲究了，以后谁还敢给他卖命？”

李宽看看两人，笑道，“因为那家伙有取死之道啊！”

二人不解摇头。

李祐道，“就因为他没有背景，是寒门出身？”

“老头子杀他，岂不是削弱了寒门官员的积极性？

老头子改革科举就是要给寒门学子打开一条上升通道，削弱世家豪族的影响力。

此举与他的初衷不是背道而驰吗？”

李宽摇头，“错，王圭和长孙无忌能保住身家性命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家族庇护，有皇帝偏爱，而是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背叛。”

“他们都在为了自己所代表的阶层奔走，为了世家人，为了皇帝，他们从来都知道自己做事是为了什么，要谋取怎样的利益。”

“铎青贤不同，他寒门出身，却搞不清楚是谁提拔的他，是谁给他展示自己的舞台。

他一个寒门官员，他入仕途的过程与马周等人一样，并没有经过世家人的举荐，与世家人没有利益关系。

从一开始他就是老头子在朝堂上树立起的寒门学子的旗帜之一，但他却在入仕后跟世家人搅和到了一起。

他不仅背叛了老头子，还背叛了自己所在的寒门阶层，给寒门士子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

他这样的做两头不落好的，属于昏了头。”

“如果他没有给世家人泄露科举题目，他一定不会死。

而世家人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反而是当成了平息皇帝和各方势力怒火的弃子。

所以老大和于志宁无论如何都保不下他的命，明白了吗？”

李愔挠挠头，“杀个人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二哥，你不会是乱猜的吧？”

李祐也是满脸的狐疑之色，显然不太认同他的说法。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问问老头子，这个问题老头子应该会亲自给你们解答的。”

李宽明白，他们出生就是皇家贵胄，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概念，并未生气，“保持怀疑是很好的心态，不要人云亦云，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要有自己的想法，也要学会求证。”

“包括我说的话很多也是有问题的，你们要学会思辨，该质疑的时候就质疑，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权威。”

李祐想了想，说道，“老头子把那些投靠世家人的科举士子都弄去岭南又是什么说法？”

“他们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世家的拉拢，便是老头子惩罚他们，世家人也会出面的，为何世家人好像默认了老头子的做法？没听说哪一家出面保人的。”

李宽道，“谁告诉你他们从一开始就投靠了世家人？

别忘了，他们一开始其实是吏员考试计划中的一员。

他们不仅半道上转头了世家人，更不可饶恕的是他们串联给朝廷施压的行为在皇帝和世家人看来，都是蠢的要死，他们都不想要这样的猪队友，明白了吧？”

有些道理只靠说是说不明白的，李宽让他们回去自行体会了。

李愔不太理解他的一些说法，转头真的去问老头子。

李世民见六小子居然能问出如此有深度的问题，还是很高兴的，在电文中给他做了详细的解答。

见老头子给出的解答除了一些用词外，几乎与李宽的说法一模一样，李愔有些迷茫了，再次找李宽请教。

不过李宽没空搭理他们，直接让他和李祐把这件事做成了讨论课题，放到游学班的课堂上去讨论了。

李靖要返回长安，来学堂跟儿子告别，恰巧听到了一群小年轻的争论，吓得连夜准备跑路。

他走之前对李德桨道，“楚王是个疯子，完全不知轻重，他的话你听听就行，千万别当真！”

娘的，楚王这厮竟然允许学生公开讨论如此敏感的话题，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行，得赶紧报告给皇帝！

不过他的电报刚发给皇帝没多久，便收到了皇帝骂他多管闲事的回电。

老李这一晚彻底失眠了，天刚蒙蒙亮，便叫醒手下直奔军营。

等到苏定方回来时，他的师父早就跑到了襄州地界，速度那叫一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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