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快呸！
韩凌澈因为一句脱口而出的不吉利话，没能成功混入进山的队伍，他心中一发狠，便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活。
等天光亮起来的时候，他把家里所有的水缸都填满了水。
那不大的一片菜园子浇了，柴也劈了，甚至于还有功夫把之前一直没能顾得上背上来的大石块，从下河沟背了几块上来。
王家沟的沟里多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住在沟上的百姓建房做地基，几乎全用的是沟里的石头。
去年初，王雪梅计划给老幺翻新一下屋子，好为他娶媳妇做准备，这才决定全家抽空背些石头上来。
如今虽然曾经那个老幺不知道去了何处，但韩凌澈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把大石块背回来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菜园子边上。
他想着，以前的老三不见了，现在又有个老三，这盖房子娶媳妇的事情还是依旧的。
田小霜出来的时候，韩凌澈正满头大汗地坐在那些大石头上休息。
微熹的晨光在他的头顶划过，映照出发丝里点点滴滴细密而晶莹的汗珠，整个人瞅着像是一朵在寒夜里杵了一夜的菜花，浑身都冒着湿气。
“你这个死人，不是进山跟二爷学手艺去了吗？怎滴还在这里搬起了石头。”田小霜抬手将手里的尿盆撒上了鸡舍不远处的粪堆，冲韩凌澈嚷嚷道。
她和韩凌澈等人都不知道王雪梅和韩二爷商量进山的真正目的，只知是为了学点猎户的手艺，往后多个混饱肚子的营生。
韩凌澈闻言闷哼了一声，“早上起来的时候，多了句嘴，娘不让我去了。”
“哪里是你多嘴，肯定是娘的偏心病又犯了，让老大、老三进山学手艺，却让你在家里帮忙干活。她这是嫌我们二房日子过得太好了，还是怎么滴？耽误一两天的活学一门手艺，这事怎么算都合算，她却非要偏心一下。”田小霜絮絮叨叨的嘀咕了起来。
直到无意间理了下发丝，摸到斜扎在头发里钗子，才默默闭了嘴，渐渐高涨的气势和声音也缓缓回落了下来。
她没好气的盯了一眼韩凌澈，放低声音问道：“你说了什么？”
“娘早起烧了黍米粥，我们家不是从没吃过早食嘛，我就顺口说了一句，像是送行饭。”韩凌澈想起这个事，尤自觉得有些委屈，这话听着哪里有什么问题。
田小霜闻言猛地变了脸色，“呸！”
她重重呸了一声，并对韩凌澈喊道：“赶紧把你这些晦气话呸出去，你可真是活该呀你，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乱说？娘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我这话怎么了？”
“快呸出去，你这不是咒大哥他们嘛。”
“我不呸，做不来，我的意思只是送行的饭。”
“快呸，你个死人，什么送行的饭，你听听你这话，好听吗？我说话不听是吧，我去跟娘说，她要是打死我一定在旁边递棍子！”
韩凌澈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旁，尤自不服气的顺手从菜园子里折了一根葱叶，用力的折了两下塞进嘴里，闷声说道：“我跟你说道不清楚，我去背石头。”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出了树枝拼凑起来的二道院门。
田小霜气呼呼的看了眼韩凌澈的背影，仰头看了看已在晨光中灿烂起来的天色，低声而诚恳的轻声念叨道：“天老爷，我家这个死人不懂事，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罢，她快速扭头呸了几声，又低声说道：“那些不吉利的话，我替我家那个死人全部都呸出去，呸出去了。天老爷，您可千万别为难二爷、大哥、老三，还有小虎子他们，让他们顺利回来。”
“一定会的，没事，没事。”
田小霜念叨完，轻抚了一下颤巍巍的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的回来重重跺了几脚刚刚她呸过的地方，这才进了家门。
韩凌澈大步流星的走在沟里村人取水踩出来的小道上，但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着，跟做贼似的。
看四下里无人，他悄悄呸了一声。
这个小动作做完，他的偷感一下子更明显了，像个被发现了的贼。
他迅速向前疾走几步，又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呸了一声。
然后小跑，四下观察，接着呸。
韩凌澈这一趟石头背的比之前几次用的时间多了许多，他观察了一路，也呸了一路。
及他背着石头回到家中的时候，王雪梅已经收拾农具，准备下地了。
韩凌澈匆忙扔下背上的大石头，就上前准备接过王雪梅手中的农具。
“歇会儿去吧，从天没亮忙活到现在，你当你是石头打的？”王雪梅扫了一眼那些大石头，没好气的说道。
韩凌澈咧嘴憨憨一笑，“娘，我不累。”
“滚去歇着，你要是累出个好歹，还不是要我这个老娘伺候？”王雪梅喝道。
“娘，我真没事。”韩凌澈用力拍了拍胸膛，“你看，您儿子比牛还壮。”
“我倒是看见天上有牛在飞，歇会儿去里正家里看看。”王雪梅横了一眼，吩咐道，“如果里正把徐舒放了出来，你也别回来告诉我。先看看徐舒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去县里告诉你母舅一声，回来之后就去祠堂里跪着，大声跟你的祖宗们告状去。”
韩凌澈登时目瞪口呆，“娘，这事……还真不少。”
“你要嫌事多，娘自己去。”王雪梅说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一天好像差不多了，能来得及。”韩凌澈立马说道。
顿了一下，他擦了把额头的汗，问道：“娘，那如果里正没把人放了呢？”
“没放你就回来，该干嘛干嘛。”王雪梅说道。
“知道了娘。”
“嗯，歇着去吧，歇好了再动身。”
王雪梅嘱咐了韩凌澈一下，就带着两个儿媳，以及大大小小一堆小子下了地。
地里的活该忙还是要忙。
但此刻王雪梅看着地里绿油油，已经开始抽穗的粮食，全然没有丰收的喜悦，只有满腹惆怅。
这么好的粮食，再过不到半个月就将全部毁在蝗虫和大洪水，她是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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