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连跪的机会都没有

等掌仪司掌印离开咸福宫，方淳意病逝，皇帝追封淳嫔，让内务府厚葬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同时翊坤宫重新修缮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敬妃那句按年世兰喜好重新布置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进各宫耳中。

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方淳意的死，皇帝盖棺定论了，就是病逝的。

对方淳意之死并不清楚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记闷棍敲在心头，年世兰居然这样还能翻身，下毒都要了人命，皇帝竟然还要保她。

对于那些曾对方淳意之死有所猜测的人而言，更是心气不平。

很快收到消息的景仁宫，皇后正在抄写《兰亭集序》，抄完一整页后，盯着“死生亦大矣”看了半晌。

忽然冷笑一声，将笔掷在笔洗里，墨汁溅起的水花落在字帖上，在宣纸上洇出大片的墨迹，将整张写得太多端正，都快看不出是行书的字迹彻底毁了大半。

皇后跌坐在椅上，目光晦暗不明，愣神片刻后，一转头对一旁的剪秋，急声道。

“冷宫那边封锁消息，不要让人传进去半点风声。”

然后仪态端正的坐直身子，声音却低哑而冷。

“听说曹贵人被莞贵人请去了碎玉轩，还不快快把消息传过去，别让人家白高兴一场。”

说完将桌上沾了墨渍的纸团撤掉，重新铺开一张新纸，重新抄写。

可行云流水的天下第一行书，在皇后笔下却透着说不出的滞涩与阴郁，笔锋凌厉得仿佛要刺破纸张。

而此时碎玉轩内，甄嬛和曹琴默这对前段时间一直在蜜月期的姐妹，现在也并不是什么言笑晏晏的相谈甚欢。

甄嬛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凝重。

她虽然因为之前的种种波折，对碎玉轩外的消息来源被削弱不少。

但碎玉轩内的事情，她想查绝对比敬妃要容易得多。

方淳意出事那日，曹琴默是唯一一个在方淳意出事之前到碎玉轩的后妃，原本说是来找甄嬛商量事情，一直在正殿等待。

可甄嬛今日却意外得知，曹琴默是没去过偏殿，却和江诚有过接触。

甄嬛可不是什么糊涂人，一丁点线索都能被她反复推敲，更何况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一旁坐在客位的曹琴默低垂着眼帘，神色看似平静。

但随着甄嬛的试探，曹琴默就算再是八风不动，也难免开始放缓的呼吸，还有手指微微攥紧袖口的褶皱，也让甄嬛直接起疑。

两个聪明人，从一起设计出假小产，又因为温宜和亲有过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物伤其类。

此刻目光交汇间，都能看清彼此眼底的算计与忌惮。

不过曹琴默到底不是省油的灯，即便面对甄嬛的步步紧逼，仍旧稳得住神色，话锋滴水不漏。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几欲凝固之际，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人的对峙。

小允子一路小跑进来，也不管还有曹琴默在，直接脸色凝重的跪地禀报。

“小主，敬妃娘娘让内务府开始重新收拾翊坤宫，听说是按年氏旧例收拾。还有皇上下旨追封淳常在为淳嫔，旨意上说是...病逝。”

“什么！”

“什么！”

甄嬛与曹琴默几乎同时出声，语气中皆透出震惊与疑虑。

曹琴默猛地抬起眼，目光微颤，神色一时难以把控地，但旋即恢复平静，只是指尖却迟迟未松开袖口。

而甄嬛更是脸色陡然一沉，比刚才更加乌云压顶。

年世兰！这都能全身而退！！

“皇上可有关于年世兰的后续安排？”

“暂时还未有新的旨意下达，估计在等翊坤宫收拾妥当。”

甄嬛和曹琴默对视一眼，眼神是一样的复杂与凝重。

两人原本以为已经解决共同的敌人，却不曾想对方竟似幽灵般再次浮现，甚至可能卷土重来。

屋内一时寂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曹琴默先收回视线，缓缓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心中迅速权衡局势。

片刻起身，语气十分挫败。

“看来只要皇上对年氏余情未了，就算是人到冷宫，都不是她最终的结局。”

说完轻轻叹息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自嘲。

然后对甄嬛微一福身，告辞要走。

“曹姐姐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么？”

甄嬛嘴上再次叫上姐姐，语气中却是直白的试探与讥诮。

她和曹琴默联手时，曹琴默对年世兰预除之而后快的态度还历历在目。

只要年世兰还在，曹琴默在后宫中，在皇帝心中就永远是年世兰的附庸，不仅无法摆脱年氏的阴影，更遑论真正上位。

就像之前，年世兰一句话，她马上到手的嫔位，甚至都不用问过她，就直接化为泡影。

更要命的还有温宜的未来，这次年家能提出用温宜换筹码，等到温宜真正长到及笄之年，指不定还会有怎样的算计。

曹琴默脚步一顿，对甄嬛的讽刺和试探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停顿一下，连头都没回，声音却清晰传来。

“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至于温宜，准噶尔使臣已经离开，就算温宜长大之后真要和亲蒙古，看看淑和公主现在，温宜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会盯着她好好准备，让她去任何地方都能站稳脚跟。”

说着，便径直离去，花盆底踩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逐渐消失在甄嬛视线内。

甄嬛望着曹琴默离去的背影，眼神深沉，似在思索什么。

曹琴默是真的倦了，自欺欺人还是真的打算就此放手？

年世兰能影响曹琴默不过是位份，温宜，都不是现在十万火急的要事。

年世兰真回来，她大不了像从前一样接着跪，接着隐忍。

可甄嬛呢。

曹琴默能跪，她甄嬛连跪的机会都没有。

甄嬛手抚着自己已经七个月大的腹部，感受到腹中胎儿强有力的胎动，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冷冽。

她和年世兰之间，早已不只是后宫争宠那么简单。

那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她不能等，也不敢等。

年世兰出来，温宜最多是一个筹码，而她的孩子，要是落到年世兰手中，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甄嬛的手指轻轻收紧，指节泛白，仿佛要把腹中血脉紧紧护住。

缓缓闭上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

东风吹过碎玉轩的回廊，拂起甄嬛鬓边发丝，带来些许凉意，也吹散她心头最后一丝犹豫。

冷宫不是最终结局，那就直接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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