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出事千万别找我

“皇上局中裁夺，凡事自有衡量，臣妾愚钝不敢妄加评论。”

皇帝侧头看眉庄一眼，眉庄低头摆弄书房内那盆新开的兰花，神色恬淡，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

皇帝对眉庄的托词完全不信，却也不意外，皇帝心中眉庄向来是不惹事不怕事的性子。

但今日这事他确实想找人聊聊，刚才在碎玉轩唯一没有对年世兰表现出恶意的眉庄，现在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放下手中的话本，目光灼灼地盯着眉庄

“你要是愚钝，后宫就没有聪明人。而且你现在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朕自然要听听你的想法。”

位份最高？意思是说我要开始做靶子了？

“皇上抬爱，臣妾惶恐。”

眉庄轻轻抬眸，见皇帝目光认真，放下手中的兰花，擦了擦手，缓缓开口道。

“但皇上有问，臣妾也不敢不答。”

起身将兰花放回原位，在皇帝身边坐下，斟酌一下言语方才开口。

“若单论今日之事，臣妾只能说，年嫔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

皇帝这下来兴致，原本以为眉庄会避重就轻说一堆套话，或者也落井下石，也踩上两脚。

倒没想到会如此直截了当，旗帜鲜明的帮忙说话。

“怎么，你倒替她抱不平？朕记得，你与她素来不睦，淳常在抄书这招，前两年在你身上也用过。如今倒反替她说话，莫非是觉得她如今失势，生了怜悯之心？”

皇帝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不知道真以为皇帝对年世兰不满，对眉庄帮着说话心有不满。

“臣妾的意思是单论今日之事，淳常在不论说了什么，年嫔当时是贵妃之尊，又有协理六宫之权，有人对她出言不逊，她自然有处置之权，也是她维护宫规尊严应该做的事。”

“罚跪，抄书是不是合情合理，就要看皇上如何看待。若皇上觉得她太过严厉，那便是她逾越。但若皇上认为她秉公处事，那便无错可指。”

“但淳常在小产之事，只能说时也命也，无缘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来过。”

眉庄的声音不疾不徐，说着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皇帝的手背上，语气柔和而坚定。

“皇上节哀。”

虽然皇帝现在看起来没有任何悲伤，孩子估计也是子虚乌有的事，但眉庄的态度还是应该端正。

皇帝手一翻，将眉庄的手紧握一下，垂眸重重叹息，也表达一二遗憾，然后接着问。

“那你是觉得朕今日的处置有失偏颇？”

皇帝语气并不严厉，眉庄也就跟着形式性的解释一句。

“皇上可要明鉴，臣妾从来没有妄议圣裁。”

说着将手收回，神色稍正。

“臣妾刚才是说只论今日，并非为年嫔开脱，毕竟如果将时间拉长来看，年嫔过往行事作风确有可议之处，不然皇上为何要罚她？”

皇帝神情也跟着正色不少，眼神微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眉庄。

“你觉得朕为什么要罚她？”

因为你之前用得着她哥，现在大舅哥不需要了，不想委屈自己了。

“年嫔出身名门，性子难免骄纵，虽有协理六宫之能，却也难免锋芒毕露。对后宫姐妹过于严苛，动辄责罚，仁心有失。”

“刚才在碎玉轩，劳皇上赐座，让臣妾和皇上一起看各位姐妹神色变化，心中有微词的不知凡几。单看今日之事，年嫔确实没错，可众矢之的，不是罪也成了罪。”

“该赏还是该罚，皇上心中自有一杆秤。压一压，何尝不是皇上对她的爱护之意？”

眉庄抬眼直视皇帝，目光澄澈如水，满眼都是真诚。

皇上，我懂你，你罚她都是为了大局，是因为年世兰自己犯了众怒，你要保全她，才不得不略施惩戒以平众议。

绝不是因为过河拆桥，更不是因为要清算年家，把宫里的保护伞也先拆了。

皇上实在是为难你了。

“唉！”

皇帝深深叹息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眉庄，似乎被她这一番话说动心绪。

再次拉过眉庄的手，轻拍两下，目光都柔和几分。

“之前朕初登大宝，刚入主紫禁城，宫里宫外都不太平，朕确实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皇后底气不足，手段难以服众，朕当时不得不重用年妃的雷霆手段，以震慑六宫。而如今后宫已然安定，诸妃各安其位，年妃的手段就显得过于凌厉。”

“朕让她退一步，不单是为了后宫的安稳，也是给她自己留一条退路。”

皇帝语气里透着几分感慨，几分疲惫。

“朕终究是天子，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舍。”

“嫔位到底还是主位，等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宫里逢年过节有喜事，再给她些体面，也是一句话的事。”

眉庄轻轻点头，被皇帝握在手心的手，重重的回握一下，像是读懂皇帝话背后的沉重与无奈。

当然如果皇帝有读心术，能听到眉庄现在这幅贴心解语花背后真实的心声，怕是能直接气得给眉庄也来个年世兰同款的位份电梯直降待遇。

可眼下眉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婉与体贴，眼中是浑然天成的理解与心疼。

不用多说，我懂你。

让皇帝都不免生出暖意。

两人一时无言，皇帝难得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躲在眉庄的摇椅上，卸下片刻严谨与庄重。

眉庄帮皇帝轻轻揉着皇帝的太阳穴，动作轻柔细致，这一刻安静中，表面似乎当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在皇帝想趁这个大好氛围，再说些什么时，眉庄收回手，先一步，轻飘飘有些幽怨地道。

“皇上对年嫔的维护，臣妾看在眼里，就算知道是皇上重情重义，也不禁让臣妾有些羡慕，心底有些泛酸。”

“嗯？”

皇帝睁开眼，看向一旁还是那副温婉端庄，拿起一颗樱桃，娴熟地剔核，送到皇帝嘴角，动作轻巧自然的眉庄

似乎她什么都没说，刚才那句都是自己幻听。

皇帝顺势咬住那颗樱桃，唇角上扬。

“哈哈，要不是你这时不时冒出的小性子，朕有时还真以为朕的后宫进了一位贤良淑德的贤妃。”

眉庄有些羞恼地别过脸去，皇帝笑意更深。

“世兰最起码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复起，朕原本还想托你照顾一二，罢了罢了，朕知道你和她向来不对付，也不强求，朕再找人就是。”

“谢皇上体谅。”

眉庄微微垂眸，掩去眼中所有心思。

你自己说的，出事千万别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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