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这是何人害我？

田文静给身边同行人一拱手，让人在外面稍等片刻，自己神色一变，面上喜气洋洋，手上带着一瓶珍酿，大步往花厅走去。

“年大将军久等，有宴无酒岂非美中不足？今日是佳节，又是和年大将军共饮的好机会，下官可是特意去将皇上御赐的贡酒取来，给年大将军助兴。”

说着亲手将酒盖打开，给年羹尧斟满一杯，双手将酒盏递至年大将军面前。

年羹尧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毫不客气，直接受了田文静这位河南巡抚的双手敬酒。

接过酒盏后，浅尝一口，眉头微挑。

“确实是好酒，之前青海大捷的庆功宴，皇上派人往青海送的也是此酒，当时是按车拉来的，一车一车送来做军中犒赏。”

“这次回京，皇上赐宴，也是这酒作陪，直接放话，让按照尽兴畅饮，可惜这次回西北军务繁忙，临行没跟皇上多讨几坛。”

年羹尧对田文静奉为稀罕荣耀的御赐贡酒，随口评价，似乎在他口中都是寻常美酒般随意。

田文静面上一僵，但还是陪笑着，再次给年羹尧斟酒，道。

“大将军，军功赫赫，自然配得上皇上的厚爱。下官不及大将军，但今日设宴款待大将军，也是下官一片心意，特意将皇上御赐的珍藏佳酿取出，大将军可千万莫要辜负下官一番盛情。”

我自然不能跟大将军您比，皇上御赐的珍品，于我已是殊荣。但今日因为是和大将军您一起吃饭，这次将自己手中有的最好的酒都拿出来，您看不看得上的，这也是我尽力了。

不管田文静心里怎么想，这话听着还是让人颇为受用。

年羹尧闻言，也是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豪气道。

“田大人盛情，人也爽快，不像那些文官，扭扭捏捏，说话不痛快。这杯酒我干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

田文静这个监生出身的文官，对年羹尧的夸奖，暗地里咬着牙欣然接受，和年羹尧一起举杯畅饮。

两人一个皇帝内政改革的核心干将，一个军功显赫的勋贵重臣。

两位正常来说，完全不该有私交，甚至应该主动保持距离的重臣，此刻却心照不宣，装傻充愣的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田文静对年羹尧和皇帝从潜邸就开始的深交，从龙之功的眼光，皇帝的信任，华妃的宠冠后宫，这次青海的大捷，从头夸到尾。

要不说皇帝都养一群给自己写颂圣诗词的文人。这文官如果真想把人夸上天，那是舌灿莲花，能将一番寻常话说得天花乱坠。

酒菜刚过两回，年羹尧的语气已经从不阴不阳，句句往田文静痛处戳，变得满面红光，笑声愈发爽朗。

田文静也渐入佳境，言辞间愈发亲近，在两人默契地避开敏感话题的情况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融洽。

田文静将手中酒盏一放，拉着年羹尧的手热泪盈眶道。

“大将军，今日能得您赏光，一起共饮，实乃田某生平之幸事。田某感念大将军的厚谊，只恐日后再难有此良机。”

年羹尧大手往田文静肩上一拍，朗声笑道。

“田大人何必伤感，你我都是皇上的心腹之臣，就算我在西北，你在中原，日后京城有诏，也必能再聚。说不定什么时候政策有变，本将军西北的粮草还要田大人这里负责转运呢。”

“来来来，再饮一杯。”

言罢，再次举杯。

田文静也顺着年羹尧的话，一饮而尽，但还是不顾年羹尧若有似无的打断，硬是又一次找机会，一脸忧愁的低声道。

“虽然年大将军战功赫赫，深得圣宠，但朝中局势复杂，难免有小人嫉妒。挑拨您和皇上的关系啊！年大将军...”

“嘭。”

年羹尧眉头一挑，酒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眼神锐利如刀，瞪着田文静。

“田文静，本将军和你一起饮酒，是给你面子，你若敢在背后嚼舌头，搬弄是非，挑拨年将军与皇上的关系，休怪我年羹尧不客气！”

田文静连忙低头赔笑，帮年羹尧把酒杯扶正，语气更是谦卑。

“大将军息怒，田某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年大将军战功赫赫，与皇上君贤臣明，是朝廷之福。但这正是那起子损公肥己，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小人，所忌惮的事情。”

“这帮人见不得年将军与皇上和睦，便心生嫉妒，暗中使绊。皇上和大将军现在再怎么信任，长期以往，水滴石穿，就算皇上对您再是信任有加，也不好明面上太过偏袒。”

“大将军，您说是不是？”

田文静说着再次帮年羹尧斟酒，低头间，眼中闪过精光。

年羹尧听着，脸色微沉，刚才的发火像是一场暴雨前的雷鸣，瞬间又恢复平静。

接过田文静的酒盏，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饮尽杯中酒。

年羹尧自己也心里明白，他的现状还没有田文静说得好，他这次回京绝对把皇帝惹生气了。

尤其是醉酒后冲撞怡亲王后。

只是皇帝能放他回西北，就是既往不咎，但若是不填补，不说自己，就是自己妹妹那，也少不得压力。

不过，这些和这个和自己没有什么交情，却在此交浅言深的田文静没有关系。

年羹尧放下酒盏，缓缓道。

“田大人的忠告，本将军收下了。但皇上和本将军的情谊非同一般，岂是小人能轻易撼动？”

年羹尧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田文静却对年羹尧的盲目自信，内心嗤之以鼻。

‘要是不可撼动，我为何出现在此？’

将手中酒放下，抬头对年羹尧高深莫测地一笑。

“下官知道，年大将军还有华妃娘娘可以帮将军在皇上耳边美言，但怕就怕小人已经生事，娘娘自身都难保，如何还能顾及将军？”

年羹尧闻言立刻神色一凛，握紧酒杯，冷声道。

“田大人，话不可乱说。华妃娘娘是皇上亲封的四妃之首，身份尊贵；本将军更是功臣，岂容尔等妄加揣测？若再敢胡言，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田文静这次却不慌不忙，完全没有刚才的谦卑，反而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年羹尧。

上面正是正月底，一夜之间传遍京城街头巷尾，又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童谣。

“西北天，年公言，一令出，万马前。陕甘川，一声传，文官印，武将鞍。”

年羹尧原本漫不经心的接过信函，他对这次宴席的目的都以为是田文静想借机攀附。

还以为信中要么是田文静想求自己的事，要么是给自己的好处。

但当年羹尧真的看清信函上的童谣时，脸色骤变，心中惊涛骇浪一层层翻涌。手指不停颤抖，紧握信函的手青筋暴起。

“这是何人害我？竟敢在京城中散布如此大逆不道的谣言！”

年羹尧此刻惊惧与愤怒交织，这首童谣的杀伤力，足够他死上一百次。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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