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落定
傍晚，皇帝来到永和宫。
从龙辇下来，站在永和宫门前，皇帝有些恍惚。
自从眉庄进宫，皇帝来永和宫，少有的几次，眉庄没有在外等候他一起入殿。
想到白天太医诊脉给的诊脉结果，下红引起的气血两亏，还有之前残留的余毒，能保住胎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再停留，大步直接往寝宫走去。
皇帝走到寝宫门口，就看到眉庄不似平日端庄典雅的仪态，一袭纯白的寝衣，青丝披散，头上无一钗环，虚弱的躺在床上。
只有胸膛和略微隆起的腹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证明眼前人的生机。
一旁的侍女将人扶起，眉庄柔弱无依的依靠在靠枕上，身边侍女拿着药碗给吃药。
“娘娘，良药苦口，好歹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眉庄眉头紧蹙，皱眉往另一边躲开药碗。
皇帝正入眼帘的是眉庄苍白的脸颊，往日的朱唇此时无一丝血色。
“反正也没人在乎，何必还要多喝这么多苦药。”
平常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今日这句倒是万般委屈。
“娘娘别这么说，娘娘不为别的，也要为娘娘肚里的孩子想想不是。”
眉庄犹豫片刻，像是被采月说通一般，将头转回来，左手抚上自己刚有起伏的小腹，右手接过采月手中的药碗，直接没用采月手上的汤匙，整碗药一口气喝完。将药碗掷回给采月，一偏头，眉头依然紧锁。
皇帝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此时倒有些望而却步。
“瞧瞧，谁惹的我们惠嫔娘娘生气。”
皇帝看着里面难得起性子的眉庄，还是大步走进寝宫。
“皇上。”
眉庄听到皇帝的声音，要起身行礼。
“你还没好，不用多礼。”
皇帝快眉庄一步，先按着眉庄的肩膀，顺势坐在眉庄床边。
采月很有眼色的，带着喝完的药碗离开寝宫。
“怎么不乖乖吃药，身体要紧。”
眉庄听到皇帝询问，先是与皇帝对视一眼，赶紧低下头，似种种委屈发现一个发泄口，眼睛顷刻涌上泪水。
眉庄抬头将泪水压下，一双大眼泪汪汪的看着皇帝，就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双唇紧抿，透着无声的倔强。
“臣妾无能，差点没有看顾好我们的孩子，心中懊恼，有些生自己的气。”
“唉。”
皇帝从旁边取过手帕，给眉庄轻轻抹去，眼角控制不住流出的几点泪珠。
皇帝知道眉庄在委屈什么，也不挑明，顺着眉庄的话安慰。
“这怎么能怪你，这般阴狠毒辣的手段，放谁身上也是防不胜防。”
眉庄抓住皇帝的手，放在自己小腹，急切地看着皇帝，问道。
“皇上真的不怪我？差一点就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皇帝感受到眉庄小腹的微微隆起，轻抚两下。
登基之后，他接连流掉两个孩子，便是表现的再正常，心里也不可能真的波澜不惊。
摸着眉庄的肚子，十分庆幸这次没有真的出事。
温柔道：“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而且不是没事吗？”
眉庄听到皇帝的话，心放下一层，毕竟皇帝的迁怒是没有道理的，别最后算计不成，先被记一账保护不力。
然后再次直视皇帝，倔强的直接问道。
“那皇上有帮‘我们’的孩子调查清楚，是谁做的吗？”
皇帝听到眉庄的询问，眼中刚泛起的温柔消退，手也想从眉庄腹部拿开，但眉庄抓住皇帝的手不放。
皇帝抬眼，看到眉庄的双眼再次沁满泪水，似在质问。
‘皇上为什么不能为我们的孩子做主？’
皇帝无奈的用另一只手给眉庄擦拭眼泪。
“朕还没说什么呐？”
“皇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臣妾不是那等不知事的。知道皇上的为难，也知道臣妾到底没有出事，臣妾虽然不知道到底谁出的手，但也有猜测。臣妾应该做好贤妃义务，体谅皇上的为难之处。”
看着无动于衷的皇帝，眉庄再次加码。
“但臣妾实在为腹中胎儿难过，也替皇上庆幸，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提前爆发，臣妾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真有什么畸形，让皇上和臣妾如何自处。”
说到此处，眉庄强忍一晚的泪水，终于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
听到眉庄的话，皇帝眼底寒意一闪，眉庄这一胎是他登基后的第三胎，如果十月怀胎后真的落地就伤，甚至更严重的畸形。皇帝已经可以想象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
皇帝再次取出一旁的手帕，给眉庄擦拭着眼泪。也开始跟眉庄说起这两天的调查。
“皇后宫里的那匹云丝锦是没有问题的，但皇后一直否定是她下药，御膳房负责给你分发份例的个太监都死了。”
“什么？死人了！”
眉庄捂嘴惊讶出声。
“然后在他屋子里发现华妃的赏银，不过那些赏银，是华妃之前给整个御膳房都赏过的。多的华妃也解释过是之前他给翊坤宫送膳食时随手赏的。”
“内务府广储司，给你做茶点的是茶库的人，那人早年跟过端妃的父亲。”
“前段时间端妃生病，他给端妃准备的药膳里有一味乌头，是给端妃止痛的。他给端妃做完药膳后，又给你做的茶点。不慎掺杂进去一些，正好是你吃的半块，太医院看过那盘茶点确实只有几块是有毒的。”
“那就只是巧合吗？”
后宫哪来的巧合。
“朕也不信这宫里会有巧合二字，朕让人将相关人等，一律打入慎刑司。但到现在还没有人开口。”
“那药呐？有查到来源吗？”
眉庄抓着皇帝的手，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皇帝，再次追问。
“没有？皇后说她不知道。没有源头，前朝秘药，只能看朕的皇宫是不是进了前朝逆贼。”
“前朝逆贼？巧合？皇上自己信吗？”
“朕也不信，但线索全断，朕不可能将皇后打入慎刑司。”
皇帝有些无奈又气恼道。
“是不可能因为一点怀疑，去打当朝皇后的脸面。前朝逆贼和巧合确实是应对外面的绝好理由。”
眉庄抓住皇帝的手有些松动，无奈低下头，低垂的眼眸中，是皇帝看不到的冷笑和意料之内一闪而逝。然后抬头，还是眼泪汪汪的追问道。
“那皇上后面怎么安排？”
皇帝皱眉，这也是他一直未下决断之事。“皇后是国母，不好长时间休息。”
眉庄示意皇帝看向一边，是几件新做的，给婴儿穿的小衣服。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免了今日的请安。敬嫔姐姐就今日一大早，来探望我。还带了一些自己的针线，算是提前给臣妾腹中孩子的礼物。”
眉庄意味深长的看着皇帝，她知道皇帝会明白她的意思。
“敬嫔？朕记得选秀当天，朕还觉得你和她秉性有些相像，都是温婉大气的。入宫后果然性情相投。早些时候也想过让她帮着协理六宫，只是......”
“只是华妃娘娘不让。”眉庄直接替皇帝将未尽之意说破。
“你呀，倒是清楚。”皇帝倒也不恼，经历这一场，一点反击没有才让皇帝意外。
“也罢，皇后身体不适，这次就多休息一段时间；华妃一个人到底有纰漏的地方，让敬嫔帮她一块协理六宫；端妃......”
“端妃谪降为嫔，就在延庆殿，好好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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