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看不惯?
阳光斜照,紫藤花影斑驳。
眉庄在花架下,支起一个躺椅,闭目小憩,耳畔风动花影,细碎光影在眼睑上跳动。
随手拿起一本诗集随意翻开,淡定地往自己脸上一遮,权当避光。
慵懒地享受着五月的暖阳,等着有人送上门,希望是自己猜到的那个人。
风过处花穗轻摇,簌簌如雨。
就在眉庄似睡非睡,都快要考虑要不要换地方时。
终于听到院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噔噔...”
一连串花盆底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每一步都落得很重,伴随着脚步声,还有珠翠碰撞的 “叮铃” 声,越来越近。
紫藤花架下的宁静被这快而重的脚步骤然打破。
但眉庄却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诗集仍覆在脸上,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心绪。
显然已经从脚步声猜到来人是谁,并且对拿自己做饵钓上的鱼十分满意。
脚步声在院门口一停,一道极轻的低声先一步传来。
“小主,真的要去,那可是贵妃!”
“怕什么,她又没有宫权,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而且...”
“最好她今天对我发作一二,不然...怎么让皇上注意到我。”
一阵低语随风飘入耳畔,眉庄指尖微微一动,诗集下掩藏的唇角愈发浓重。
片刻后,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比刚才轻了许多,可惜头上叮叮当当的珠翠依旧喧嚣,像是刻意压抑却掩不住的张扬。
在门口处略一停顿,显然内心还是稍一挣扎,随即下定决心直冲眉庄而来。
采月早在眉庄示意下,悄然退至廊下,和其他宫人一起屏息敛声,等着看她家娘娘表演直钩钓鱼。
来人径直走到眉庄摇椅前,居高临下地立着,影子恰好遮住眉庄的光。
然后在眉庄稍一偏头,一只眼睛从诗集后抬起的瞬间,只略一福身,扬声请安,声音清亮的刻意。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整个一副我就是来找事的态度。
眉庄将诗集再次往上一推,重新遮住面容,声音慵懒。
“听说祺贵人的规矩,是皇后娘娘亲自派人教的。下次请安一定要问问娘娘是哪个教引嬷嬷教的,连个请安的礼仪都没教会。”
“回头本宫让内廷司重新派人教你,省得日后在人前失了体统,落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至于你,学完之前,敬事房的绿头牌还是暂时摘下,省的御前失仪,给皇上添堵。”
眉庄从诗集后传出来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轻缓,却让祺贵人脸色一阵青白,珠钗微颤,却不敢发作。
她虽然是冲着碰瓷贵妃,让皇上注意到来的,要是真被摘了牌子,这趟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算她是来找事,也不能这么简单就被罚。
祺贵人一咬牙,低首垂目。
缓缓屈膝,身子一矮,一个标准的屈膝半蹲请安礼。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礼行得无可挑剔,来找茬的气势却一下没了大半。
眉庄这才慢悠悠将诗集放下,目光略过她低垂的眉眼,唇角微扬。
“起来吧。这不是学得挺好,看来皇后娘娘的教导还是有成效的。只可惜白费皇后娘娘一番心思。”
可惜皇后调教完,还没往正式场合推,就飞了。
说着将诗集随手往一旁一搁,头一歪似笑非笑看着祺贵人神色勉强地起身。
直接将祺贵人被皇后放弃的处境点破。
祺贵人站在眉庄面前,脸上表情青白交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看得眉庄心中一阵无语,轻嗤一声。
小心思不少,就是道行太浅。
你就站在我椅子前,低着头好歹脸上别这么明显。
祺贵人运气半天,才强压下情绪,低声挤出一句。
“臣妾会让贵妃娘娘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没有白费的。”
抬起头眼神重新恢复骄傲,一抬眉,目光直直迎上眉庄。
“臣妾和皇后娘娘同是满族上三旗出身,能得皇后娘娘提携,自然要好好遵守妃妾本分,尽心侍奉皇上。”
将皇后对她的帮助,直接归为同族情谊,回报也是尽心侍奉皇上,而不是对对皇后本人。
而且点出她的满族出身,这也是她自觉唯一能压过眉庄的资本。
说着对眉庄一抬下巴。
“本宫的规矩好不好,自有皇后娘娘评判,贵妃娘娘还是先想想怎么洗洗自己善妒的名声吧。”
“听说娘娘出身汉军旗,不是听说你们汉军旗的女子都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可依臣妾瞧着,你们汉军旗还真和传闻中一样...”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阿玛教你的?”
对祺贵人的言语相激,眉庄表情纹丝不动,眉头微挑,直接反问出声。
“你这话说得瓜尔佳鄂敏知道吗?”
只是微沉三分的语调,一下让祺贵人刚抬起的头颅又猛地一僵,唇色瞬间褪去血色。
就算都知道皇帝对满军旗比汉军旗更亲近,更倚重,六部中的满尚书说话就是比汉尚书好使。
但在皇帝满汉一家亲,口号喊得震天响的当下,满汉一体就是政治正确。
尤其是眉庄非但眉庄按祺贵人的想法,自证自己,没有善妒,没有霸占皇上恩宠。
反而直接反手将祺贵人的话,往她阿玛头上扯。
她阿玛刚从布政使升到都察院,都察院可向来是汉臣多于满臣的言官之地。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阿玛刚升上来没坐稳的凳子,算是被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给踹了两脚。
“这些当然和我阿玛无关,是我自己看不惯娘娘霸占皇上,独揽恩泽,有失贵妃贤德。”
“呵!”
眉庄冷笑一声,终于从摇椅上坐起上半身,笑眯眯看着祺贵人强撑的面子。
对祺贵人的指控没有半点要反驳的意思,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衣袖。
“原来你知道本宫是贵妃啊!”
“那...那又怎样?我,我是看不惯...”
“看不惯?”
眉庄从摇椅上站起身,缓步逼近祺贵人,明明没有任何冷面冷眼,却压得祺贵人步步后退。
“本宫行事若要顾忌你看不看得惯,那本宫辛苦走到今天的每一步,你当是过家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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