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因为什么？

眉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对太后突然之间的指控恍若未闻，不管她是在诈她，还是真心。

动作依旧温柔地将太后上半身扶起，给她背后垫好软枕，才缓缓开口。

“太后娘娘，十四爷病逝，臣妾也深感悲痛。知道您伤心过度，可身子要紧，千万别乱了心神。”

亲，没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哦！

眉庄的声音平稳，甚至说话间还帮太后掖好被角。

仿佛刚才那句能让人抄家灭族的指控只是殿内一阵无关紧要的清风。

可太后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跟眉庄玩什么语言游戏。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眉庄，在眉庄收手的瞬间猛然抓住眉庄一只手腕，力道大到眉庄条件反射皱紧眉头。

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住太后最近开始变得枯瘦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决地将太后的手慢慢按回被褥之中，动作一气呵成，毫无迟滞。

“太后娘娘，您病着，手凉得吓人。”

眉庄维持着一贯的语调，指尖在触及太后脉门时微不可察地一顿。

“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您还有皇上，还有皇孙等着在您膝下承欢，千万要节哀顺变。”

太后在眉庄提及皇帝时，眼中的血丝更加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

“承欢？现在这样不就是那个不孝子想看到的吗？”

“他就是不想哀家见十四，这次经不住哀家非要出宫，就让哀家亲耳听到十四咽气，到最后也没有见到十四最后一面。”

“他好狠毒的心，果然是承乾宫养大的，骨子里带着佟佳氏的狠绝，半点不念亲情。”

太后现在完全被悲愤吞噬，理智被仇恨烧得摇摇欲坠，对着眉庄字字泣血，句句含恨，要将积压多年的怨毒尽数倒出。

不过对眉庄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对太后张嘴直指皇帝的谩骂，就静静地看着太后发泄。

骂吧骂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我现在人在屋檐下，一定帮你鼓掌叫好，甚至帮你一起骂。

...

在太后放弃优雅贵妇人的姿态，数着她的好大儿，从小时候好不容易见到，却完全不认她这个生母的嫌贫爱富。

到孝懿仁皇后死后，还不是要灰溜溜回到永和宫，但连个笑脸都不知道给的狼心狗肺。

再到后来长大，连帮自己亲弟弟争个兵权，都办不到的忤逆不孝。

直到最后声嘶力竭，气息渐弱，整个人虚脱地倒回枕上，眼角慢慢滑下一行浊泪。

“老四，你个没良心的...他是你亲弟弟啊。”

“你们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哪怕...给他留条活路呢。”

眉庄垂眸，等着太后终于耗尽心力，当然也可能之前吃的安神丸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回头问问药丸是谁做的，让路怀舟年中考核时，让他做药丸的药材炮制学，一定要考仔细。

这安神丸一定不小心掺进去什么让人狂暴的药引。

等太后终于停下声音愣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时。

眉庄也终于有动静，帮太后将滑落的锦被重新掖好，从一旁抽出手帕，帮太后擦去眼角的泪痕。

“是你下的手吗？”

眉庄动作一顿，抬眸对上太后恢复理智的双眼，目光平静如深潭，似乎刚才那一连串癫狂与控诉都是幻觉。

眉庄随手将手帕一扔，坐直身子。

“太后娘娘想多了，对我也好，皇上也好，十四爷都只是娘娘您的附属存在，本身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然后对着太后不悦的神色，淡定地挑眉一笑。

“对皇上而言，他早已是手下败将，活着不过是给您留个念想；对臣妾而言也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无关之人。”

“您实在不必将仇恨转移到皇上和臣妾身上。”

‘有功夫指责别人，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好吧。’

太后眼中刚刚维持的清明再度碎裂，巨大的悲恸再次如涨潮般上涌，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眉庄波澜不惊的脸。

这可是十四，不是之前输的什么外八路的侄女—皇后，也不是不知道隔多少房的远亲—乌雅家。

更不是早说不清是爱是恨，但在最后给她留下一个大难堪的老情人—隆科多。

这是她最小的孩子，真真正正从十月怀胎，到呱呱坠地，在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小儿子。

就算太后早在深宫中将自己的心肠炼成铁，泪水早就流干，此刻也是痛彻心扉。

现在没有彻底崩溃，都因为她还记得要动手的人付出代价，撑着最后一丝清明。

“十四身体从小就强壮，早年习武时就一直是皇子中的佼佼者。长大去西北打仗，都没有生过病，怎么可能突然暴毙，一定是有人害他，给他下药。”

“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眉庄垂眸，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自己袖口的云纹，对太后的指控十分讽刺。

您太小看自己了，您自己得罪的人，难道还少么？

抬眸对上太后执拗的目光，眉庄嗓音轻得几近耳语。

“皇上的事，臣妾不敢置喙，但臣妾...有什么理由要害十四爷？”

“因为...”

太后刚出口两个字，就直接顿住。

眉庄眉梢一挑，看着太后。

“因为什么？”

太后神情收敛，带着浓浓疑色盯着眉庄，终究没将心底的想法说出。

因为圆明园自己害她差点难产，但这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两人中间的调停，还是皇帝做主牵的线搭的台。

两人这大半年早就暗地不知合作过多少回，光年家的倒台，明里暗里都默契地不知帮对方递过多少台阶。

因为这次晏明漪和兆惠的姻缘，人家小两口，早就光明正大走到台前。

兆惠甚至亲自在皇帝面前求娶，和眉庄一起玩了一把，猪拱小白菜，长辈生气的戏码，皇帝当时看戏可看得开心。

虽然明面上被眉庄用上次皇帝给的圣旨，暂时再留两年，但明面上，人家兆惠已经明晃晃送人上下学了。

至于后宫暗地势力的争夺，还有从眉庄回宫，太后明里暗里的打压，时不时来一下的针对。

眉庄到底有没有生气？

太后凝视着眉庄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还有万年不变，永远从容平静的表情。

“娘娘！”

门口竹息的声音打断殿内几乎凝固的对峙气氛。

眉庄跟着一起侧头，但对来的是谁，心中已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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