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郑文武退休

宋青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捧着一杯刚沏好的龙井。

昨天，他才带着妻子、孩子，还有小姨子等人就从宋家屯返回了京城。

新家这栋别墅。

“哥，你这地方真不错，清静，视野也好。”说话的是他二表弟王文。

听说宋青回来了，而且明天才正式上班，王文便提着些水果，特地过来拜访。

“还行吧，主要是图个安静。”宋青笑了笑，给王文的杯子里续上热水，“你怎么样？在单位还顺利？”

王文道：“正要跟哥你说呢，上个星期，中秋节前，刚下来的文件，提了正科。”

宋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哦？这么快？这可是大喜事啊！”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王文，这个表弟，成长的速度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甚至在心里不自觉地将王文与另外一个在地方发展的表弟王成做了个比较，王成前期晋升算是快的了，但王文这速度，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好小子，真给你哥长脸！”宋青忍不住又是一顿夸奖。

“看来你在单位是扎下根了，领导也器重。”

这接连的夸赞，让王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摆摆手，谦逊道：“哥，你快别夸我了。在京城嘛，您也知道，平台不一样。说句不好听的，这四九城里，大街上随便一块板砖扔下去，砸到的可能都是比我哥王成现在级别还高半格的人物。我这点进步，不算什么，主要还是占了地利。”

王文这话虽有自谦的成分，却也道出了部分现实。

京城衙门口多，干部基数大，晋升机会相对而言确实比地方要多一些，起步的职级也往往更高。

宋青听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机会来了能抓住，那就是你的本事。京城藏龙卧虎不假，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并且步步高升，更不容易。”

他抿了口茶，继续勉励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得好好规划。以后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是想一直在京城深耕，还是有机会想到下面历练历练？”

王文收敛了笑容：“哥，我仔细想过了。在地方上，有大哥王成在那里经营，他路子野，根基也慢慢扎实了。我呢，就主打在京城发展。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地方，以后说不定还能相互呼应，彼此有个照应。总归是自家兄弟，力量往一处使，总比单打独斗强。”

宋青听着，缓缓点头，心中颇感欣慰。看来这几年的机关生涯，不仅让王文职位提升了，更让他的眼界和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这个规划，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更重要的是，王文的核心思路是“兄弟同心”，是构建一个以家族血缘为纽带的小小利益共同体，这无疑是对宋青，也是对王成最为有利的选择。

“说得对！”宋青肯定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后啊，咱们兄弟几个，就是得互相帮衬着。你在京城好好干，需要哥这边出力的，尽管开口。”

兄弟俩又闲聊了些家长里短，单位趣闻，直到日头偏西，王文才起身告辞。

第二天，宋青便带着家人，再次登上了飞往深市的航班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在忙碌中飞速流逝，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了。

日历翻到了1995年的年底。

这天，宋青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宋叔，是我，小强。”电话那头，传来了郑小强熟悉的声音。

“小强啊，川省那边情况怎么样？玉泉矿泉水运转都正常吧？”宋青笑着问道。

“都好着呢，宋哥放心，销量稳步提升，生产线也满负荷运转。”郑小强先简单汇报了业务情况，然后语气稍微低沉了一些，带着些许感慨道，“宋哥，我给您打电话，主要是想跟您说个事。我大伯，就是郑文武郑伯伯，上个星期……正式退休了。”

宋青闻言，眼神一凝，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哦？郑老……终于退了？”

“对，没错，六十八岁，到点儿了。”郑小强确认道。

“家里这边，打算给他办个小范围的退休宴，就是一些亲戚，还有他老人家以前的一些老部下、老朋友，聚一聚。我肯定得回京城一趟。打电话跟您说一声。”

宋青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这是大事，应该的。你把具体时间地点发给我，我也回去一趟，当面向郑老表示一下祝贺和感谢。”

“那太好了！大伯要是知道您特意赶回来，肯定高兴！”郑小强语气轻快了不少。

又简单交流了几句川省公司的事务，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宋青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深市林立的高楼，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波澜。郑文武，退休了。

这位曾经身居高位，在他起步阶段给予了关键性提携和庇护的长者，可以说是他迄今为止攀附上的最粗壮的一条“大腿”。

如今，这条最大的大腿，也到了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的时候。

一股淡淡的失落和危机感悄然掠过心头。

这意味着，以后很多原本可以借助郑老影响力顺畅解决的事情，可能需要寻找新的途径，或者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和代价。

但宋青很快便调整了心态。他混迹商场多年，深知人情世故和权力生态的微妙。像郑文武这样级别的人物，即便是退休了，也绝非寻常意义上的“人走茶凉”。

他数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网络、门生故吏，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的余威尚存，他的面子，在相当范围内依然管用。

只是，这影响力不再像在位时那样如臂使指、锋芒毕露，而是变得更加含蓄，需要更讲究方式方法地去借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宋青低声自语了一句。

这次回京，不仅要表达对郑老的敬意，更要观察，如何在这种转变中，继续维系甚至深化这份宝贵的关系。

两天后，宋青只身一人，乘坐飞机回到了已是寒冬的京城。

又过了两天，正值周六。

京城郊区，一家颇具田园风味的农家菜馆，今天被人包了场。

菜馆外观朴素，内部装修却别有洞天，宽敞的大厅，雅致的包间，显然不是普通农家乐的水准。

宋青穿着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手里提着几样精心准备的土特产——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深市那边的一些特色干货、精品海味，重在心意。

他刚走到菜馆门口，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郑小强和一个气质却更为沉稳内敛的中年男子便迎了上来。

“宋叔！你可算到了，路上辛苦！”郑小强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样子，上前就接过宋青手中的部分礼物。

“宋总，欢迎欢迎，家父特意让我在此迎候。”旁边的中年男子微笑着伸出手，他是郑文武的独子，郑小杰。郑小杰走的正是其父的仕途，并未像堂弟郑小强那样涉足商海，据说如今已在某个单位做到了副厅级别，前途一片光明。

“小杰兄，太客气了。”宋青连忙与郑小杰握手，态度恭敬而不过分谦卑。

“郑老荣休，这是大喜事，我再忙也得来沾沾喜气。”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走进菜馆。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头攒动，低声谈笑间，自有一股不同于普通饭局的气场。

宋青目光扫过，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大多是在过去几年里，通过郑文武的关系结识的，各个领域的头面人物。

其中，他甚至看到了周峰的身影——这位如今在南方某省担任要职，竟然也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

今天毕竟是周六，时间上倒是能安排开，但这份心意，足见郑老在其心中的分量。

今晚的主角郑文武，正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虽然退休，但精神矍铄，笑容满面，正与几位看起来年纪相仿、气度不凡的老友以及几位明显是得意门生的中年人亲切交谈着。

宴席尚未正式开始，气氛已然十分热烈。

宋青没有立刻凑上前去，而是等郑小杰引着他过去时，才适时地出现，将手中的特产送上，恭敬地说道：“郑老，祝贺您荣休！一点南方的土产，不成敬意。”

郑文武看到宋青，脸上笑容更盛，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宋啊，你有心了，这么远还专门跑一趟。好好好！”

说着，他转头对周围几个不太认识宋青的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宋青，年轻有为，做生意很有一套，也重情义！”

众人纷纷投来或好奇、或赞赏的目光，宋青谦逊地一一回应，然后便识趣地退到一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他很清楚，今天是郑老的主场，自己作为晚辈和商人，姿态要放低，不能喧宾夺主。

期间，郑小强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挨着宋青坐下，低声向他汇报起玉泉矿泉水公司近期的详细运营情况，包括市场份额、竞争对手动态以及下一步的扩张计划。

宋青仔细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心中对郑小强的能力愈发肯定。这小子虽然有些跳脱，但在生意上确实有一股闯劲和灵性，玉泉矿泉水在他的打理下，可谓是稳步发展，势头良好。  约莫半个小时后，宴席正式开始。大厅里摆放了三张大圆桌，主桌自然是郑文武和他的几位老友、老同事，以及那两三位地位最高的门生，郑小杰作为儿子也在主桌作陪。

像宋青、郑小强，以及周峰等虽然关系亲近但身份稍逊或者属于不同体系的人，则很自然地坐在了另外两桌。

这种座次的安排，看似随意，实则体现了圈子里森严的等级和微妙的人际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

宴席的气氛热烈而融洽，推杯换盏间，充满了对郑老过去功绩的赞扬，对其退休生活的美好祝愿，也少不了各种信息的交换和人情的巩固。

宋青在这一桌上游刃有余，与周峰等人相谈甚欢，既维持了关系，也获取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酒足饭饱，宾客们开始陆续告辞。

郑文武站在门口，与每一位离开的客人握手道别，郑小杰和郑小强在一旁帮忙招呼。

宋青也准备随大流离开，这时，郑小杰却悄悄拉住了他。

“宋总，请稍等一下。家父说，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宋青心下微感诧异，但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好的，我等着。”

等到大厅里宾客散尽，只剩下郑家几个核心亲属和帮忙收拾的工作人员时，郑小杰引着宋青，走进了里面一个安静的包间。

包间里，郑文武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毛衣，显得更加随和。

郑文武的弟弟郑文斌，也就是郑小强的父亲，也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郑小强则乖巧地站在父亲身后。  “小宋，来，坐。”

郑文武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宋青依言坐下，姿态恭敬。

郑文武看着宋青：“小宋啊，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这几年，你带着小强，又是做矿泉水，又是搞那个什么电脑游戏的，做得是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小强跟着你，学到了不少东西，人也稳重多了，我这当大伯的，看着也放心。”

旁边的郑文斌立刻接话道：“是啊，宋老弟，小强最近没少给你添麻烦吧？这孩子，以前毛毛躁躁的，现在可算是有点样子了，多亏了你提携。”

“二位，您们太言重了。”宋青连忙摆手，“小强他自己肯学，有能力，我们这是互相成就。生意能做好，离不开他在这边的辛苦，更离不开当初你们的信任和支持。”

“小宋，我虽然现在退下来了，就是个普通老头子了，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以后啊，在生意场上，或者在别的地方，遇到什么难处，自己解决起来费劲的，只要不是违反原则的大问题，你还是可以来找我。我这张老脸，估计还能顶点用，打个电话，递个话，应该问题不大。”

听到这话，宋青心中猛地一跳，随即涌起一阵强烈的喜悦。

这正是他此行，或者说，在得知郑文武退休后，内心深处最希望听到的承诺！

这意味着，郑老虽然退休，但依然愿意在关键时刻为他提供庇护，这份影响力，并不会因为退休而立刻消失。

这无疑给他未来的发展吃了一颗定心丸。

“郑老！您这……这让我怎么感谢您才好！”宋青激动地站起身，语气诚挚无比。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您放心，我一定遵纪守法，好好做生意，绝不给您脸上抹黑！”

郑文武满意地笑了笑，压压手示意他坐下：“坐下说，坐下说。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宋青见时间不早，便主动起身告辞。

郑小强将他送到了菜馆门外。

郑老的承诺，价值千金。这让他对未来的一些庞大计划，更多了几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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