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和解
待啤酒送来,方浩儒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杯,才将膨胀的怒气压了下去。谭斌喝了几口酒,静静地望着他,许久才小声问道:“这小溪……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小炮筒似的——说炸就炸!”
“我怎么知道?!整天跟吃了火药一样,说话夹枪带棒的,现在没事儿还总拿底下的员工出气,弄得我还得去安抚人家……”
“应该不至于吧……我怎么觉着,她就是冲着你来的,拿底下人出气,是不是都跟你沾点儿边儿啊?”
“你的‘沾边儿’指什么?”方浩儒瞥了谭斌一眼,“别给我瞎联想啊!我从来不沾自己公司的职员。今天就因为我顺便让助理捎了句话,小溪就对着人家甩脸子;又因为一点儿小事儿骂了她自己的秘书。另外我还听说,就今天一个上午,好几个人都因为工作中的一点儿小问题,被她弄得狗血淋头——我看她现在是‘唯恐天下不乱’,见着谁都跟欠了她钱似的!”
“可她这脾气来得不太对劲儿啊!你瞧瞧她那张小脸儿,一看就是心里有火气给闹的,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是不是这段时间没睡好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弄得跟‘更年期’似的——你这老公也不知道主动关心一下?!”
“我怎么关心?”方浩儒自觉冤枉,“我一跟她说话,她就开始唇枪舌剑;我一碰她,人家就跟浑身长了刺儿一样……哼,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就是那副横样儿。看着她状态不好,你好心问一句,人家有十句难听的等着你——你说我还怎么关心她?没准儿越关心越拱人家的火,反倒更糟糕了!”
“你没跟她坐下来好好谈谈啊?”
“呵呵,那也得人家肯给我机会。没跟你说吗?一跟她说话就戗你,要么就是你说东,她指西,总之什么事儿都跟你拧着劲儿来!”
“我明白——”谭斌对方浩儒的抱怨不以为然,“什么都跟你对着干,还总戗着茬儿说话——她这叫‘逆反’,你不懂啊?!就跟小孩儿一样!我跟你讲啊:这女人,甭管结没结婚,只要还没当妈,在男人面前,有时就跟小孩儿一个样儿——叛逆!而且吧,你越讲道理她越跟你拧着来,你要是好好哄哄,糊弄糊弄,嘿!反倒啥事儿没有!”
“嗬,你好像还挺了解——装得跟真的似的!”方浩儒又瞥了他一下,喝了口啤酒。
“可还是不对劲儿……她那脾气怎么看着这么邪乎?对着你一次接一次的,中间连个缓儿都没有,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这女人吧,一般厉害的时候都是你招惹她,她才会呲得你,都属于‘防御’;可小溪这回不同,明显就是‘挑衅’!你就算忍气吞声了,她还跟这儿玩命折腾,我看得出来,她好像就是在故意气你,非得把你给激火了——哎,你老实说,是不是最近又有什么事儿惹着她了?”
方浩儒自嘲地冷笑一声:“哼,我可没那胆子!惹不起她,现在只能躲得起了!”
“光躲有什么用?!怎么着也是在一个屋檐下,你总不能一见她就抱头鼠窜吧?回头时间长了,她再变成一只小母狗,追着你咬得更凶!”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儿了!”方浩儒皱着眉,没心思继续扯这个话题,“甭再拿她给我添堵了!说正事儿——怎么样,浩诚的暂定资质证书什么时候能下来?”
谭斌猛地推了他一下,低声骂道:“你他妈脑袋是不是被门给挤了!眼下什么才是‘正事儿’啊?你这‘后院儿’都开始冒烟儿啦,还不赶紧救火,等赶明儿挣了大钱搬回去当柴烧啊?!”
这时,方浩儒刚想开口却突然调整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谭斌顺着他的视线扭头,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晒着一脸盎然的春意正朝他们走来,随即条件反射地跟着方浩儒一同起身。
“方总!好久不见了啊!”男人先开口打招呼,还没走到他们面前便早早伸出了右手。
“别来无恙啊,老黄!这段时间在哪儿发财哪?”方浩儒笑着,握手的同时将他介绍给谭斌,“认识一下,这位是‘大业控股’的谭总——这位是‘飞叶传媒’的黄总。”待谭斌与黄总握手后,方浩儒招呼黄总坐下一起吃。
“不了不了,我在那边约了人。”黄总推托着,眼睛瞟向远处。方浩儒顺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一张台子边坐着一个妙龄女郎,穿着艳红的超短裙,笑吟吟地,正朝着他们抛来风情召召的眼神。
“嗬,原来是佳人有约啊!老黄——赶紧过去吧!”
黄总嘿嘿地笑着,伸手慢慢拉低方浩儒的一只手臂,以便能凑到他的耳边。“兄弟,哪天见着你嫂子,千万别提这事儿……”
“明白!”方浩儒会意并调侃,“呵呵,下回还有这等艳福,记得招呼招呼我们哥儿俩!”
“巧了!她们是一刚刚来华找发展的韩国组合,四个都是水灵灵的,虽说可能是‘人造美女’,但也挺有味儿——怎么着?帮两位安排安排?”黄总一向很巴结方浩儒,今日也有心结交谭斌,乐得借此机会,“要‘荤的’还是‘素的’?我帮你们张罗!要不今天晚上一起去‘世内桃源’唱唱歌,让她们作陪,相中哪个想尝荤的,那还不是兄弟你一句话的事儿……”黄总说着讨好地拍拍方浩儒,又看向谭斌。
谭斌心里很想抽方浩儒一顿,可在别人面前还得装笑:“黄总,方总是跟您这儿逗闷子哪!人家家里有个天生丽质的,哪儿会喜欢这种脸上动过刀的?我上次给他张罗选美小姐,他都没看上。”
方浩儒本来的确是随口一说,听了谭斌的话反倒来了劲,对着黄总道:“那可不一样,马来妹我是没兴趣,这‘高丽美女’倒真想尝个鲜……”他说着又转头睇睨远处那粉颈桃腮的女子,“老黄,你看上的我就不能抢了,那三个里头帮我挑一个,别比这个差就行。就今晚,带她直接去四季大饭店,到了前台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让他们给房间钥匙。”
“就这么定了!我办事儿,你放心。回头帮你挑个会伺候的,保证让你雄风大振!”黄总哈哈笑着告辞,快步走向女郎。
等黄总走远,谭斌猛地从正要喝酒的方浩儒手中夺下酒杯重重地蹾回台面上,啤酒液因为惯性而溅了出来。
“你小子他妈狗改不了吃屎啊!还真就是一风流好色的浪荡公子哥——何艳彩的事儿刚过去,小溪那边儿还没消停,你他妈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啊?!”
“你少在我面前装圣人!什么叫‘破罐子破摔’?我只不过是出来透口气儿,换换心情,不行吗?!”
“行——行你个屁!”谭斌边骂边瞪眼,“还有那个什么‘黄总’,就他那身子板儿,明摆着一根儿烧不起来的废柴,还他妈跟这儿穷嘚瑟!也不怕累死在人家姑娘床上。你呢,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哇?不知道该疼自个儿媳妇儿啊?!”
方浩儒讪笑一声:“哼,那个‘小嫦娥’,整天跟你玩儿‘可望而不可即’,我也懒得搭理了,满大街都是漂亮女人,何苦天天对着她那张冷脸!”
“你觉着冤哪?还不都是你自己闹出来的!”
“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求您他妈的能不能闭嘴别再戳我了行吗?!”方浩儒烦躁地抓起酒杯仰头灌尽,接着用力喘了口气。
谭斌望着他许久,小声问道:“怎么,小溪回家这么长时间,一直都不让你碰她?”
“一碰她就推我,有个两次我也烦了,干脆谁都别理谁,一觉睡到天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女人有时就是这样半推半就的,你不会执着点儿啊?!”
“她那也叫‘半推半就’啊?就差没把我推到门外去——就刚才她那两下子,你不是也领教了,踢你的时候她客气了吗?”
谭斌毕竟也有过妻室,对一些现象也会粗中有细地看待,他想想又道:“可我还是觉得她不是真的不愿意——你想想,这女人啊,要真是一性冷淡,你不招她了,她肯定也就踏实了,怎么可能还反过来老招惹你,追着你吵架……”
“这你问她去吧!我懒得研究,一天到晚正事儿还忙不过来,哪儿有闲工夫想这些?”
“你别不当回事儿!这事儿眼下你不解决,往后还有你烦的!”谭斌喝口酒润了润嗓子,接着道,“哎,我问你,这次的事儿之前,这小溪……平常对你……有没有需求啊?”
方浩儒斜着眼睛,幽幽地看着谭斌,没有说话。
“你他妈甭想歪了!”谭斌意识到他有所敏感,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臂,“我可没私心杂念啊,咱们现在就只讨论‘家庭关系问题’。”
方浩儒收回目光,伸手拿过酒瓶边为自己倒啤酒,边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我印象中,她好像从来就没这方面的要求,都是被动地等着我。”
“嗨!你又不是头一回接触女人了,像小溪这种传统教育下长大的丫头,本来又是个黄花闺女,可不全指着你嘛。这也就是刚结婚头两年儿,她还是年轻,还没到那如狼似虎的时候哪!”谭斌随口应付了几句,转念又觉得不对,“可是——至少那时候不会推你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理你了,她上次住回家后,你只要碰她,就是这态度?一边儿推你,一边儿又跟你吵?”
“她刚搬回来的那段时间我没碰过她。那时候刚跟何艳彩断,我也心烦——倒不是还惦记什么,就是有点儿内疚,所以我根本没那心情,她反正也无所谓。好像是过了两三个礼拜吧,我主动接近她,人家就开始拼了命挣脱……我也犯不上硬来,不愿意就算了呗。也不知道她抽什么疯,脾气越来越古怪,真没想到她现在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已经是百般退让了……”
“慢着慢着!她刚搬回去那会儿,你就没理她……”谭斌若有所思,忽然拍了下大腿,“不还是的吗!就是你的问题——亏你还是个生意人,平常看着能掐会算的,关键时候连个女人都摆不平!就这事儿,我拿脚后跟儿都能想明白,你还跟这儿犯迷糊——哥们儿,是你欠了‘公粮’没交!”
“你胡扯什么,这跟那有关系吗?!”方浩儒看向谭斌时又紧了紧眉,“交公粮”的说法令他感觉很不舒服。
“废话!您哪,要是觉着对不住何艳彩她们,真想惩罚自己,干脆就找个没人的地儿,自己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再不成就找一板砖儿给自己两下,犯不着捎上小溪当垫背的。还在她面前表现得挺难过——二呀你!擎等着让她误会你是对何艳彩念念不忘!等你缓过劲儿来了,她那边儿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儿了,你动她,她能不推你吗?!”
方浩儒看着谭斌,没说话,但眼中有些许惊疑的成分。
谭斌不管这些,继续数落他:“你他妈倒是能找地儿爽去,拿她不理你说事儿就能泡韩国小姐去了——那她呢?因为你的艳事儿东窗事发,她倒被打入冷宫了。何艳彩两姐妹面前,您倒是挺有情有义,她全替你当恶人了!那一肚子的火不冲你发冲谁发?又没别人惹着她——你就活该!”
“你有完没完?!”方浩儒有些不耐烦,“我当时心情也很差!总不能让我立刻就对着她激情迸发吧?我没情绪,她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那么多女人,我不就只娶了她嘛,这还不够?还得怎么着才能别不依不饶的?”
“嘿呦!你倒真不如不娶她,没准儿对人家还是件好事儿呢!现在这算什么呀?娶回来就丢在家里晾着她——你还真当老婆是‘收藏’啊!”
方浩儒还想开口辩解,直接被谭斌给堵了回来:“行了行了!咱们也甭扯那些没用的了,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我拿准儿了:小溪肯定就是在嗔掇你晾着她不理,才来的这股邪火。她推你那都是假象!你还真不能打退堂鼓。”
“哼,也不知道是你逗,还是她逗——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还故弄玄虚,欲求还拒的……成心吊人胃口啊?我还真没工夫跟她这么瞎折腾!”
“她一黄毛丫头哪儿有这心眼儿啊,她这是自己也没搞明白到底该怎么办。被你冷落久了心里憋着气,你一招她可不就爆发了呗!可是你知难而退,晾她晾得越久,她火就越大,女孩子多半儿都不会明着说,所以你看那小脸儿都枯巴成那样儿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儿解决吧,再拖下去,脾气更大,推你推得更狠!”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叫我‘霸王硬上弓’啊!”方浩儒将信将疑地望着谭斌。
“靠!亏你还算个‘文明人儿’!”谭斌又装模作样地教育起他,“要‘文斗’不要‘武斗’,懂不?!方法不当,‘怨妇’变‘烈女’了,不把你踹到床底下去,也得以死抗争……”
方浩儒又瞪了谭斌一眼,虽然他的话听着别扭,自己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了,权且当是“话糙理不糙”吧。
谭斌见他没言语,继续发挥:“‘文斗’知道怎么斗吧?你得说好话,得溜须拍马,得够黏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得会煽情!跟着还得死缠烂打——她推你,你要贴得更紧;她踢你,就抱着她的脚亲;她打你左脸,你赶紧把右脸伸过去让她接着打——记住了:不但要做到‘打不还手’,人家打累了还得替她揉手!”
“你还有更贱的招儿吗?”方浩儒听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没事儿吧你?!还什么‘文斗’,你是不是以前在老婆面前就是这么自残的?”
“损我有瘾啊你?!”谭斌不愿意提前妻,瞪了方浩儒一眼,接着又开始语重心长,“我这是在给你传授得道真经、金科玉律,甭觉着我说得夸张就不信,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信——信你有受虐倾向!都他妈像你这样,我娶个女人回来,还不成了‘慢性自杀’?!”
“你少跟我这儿装腔作势的,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啊!这男人追女人,不都是这样吗——一边儿求爱,一边儿耍赖;一边儿煽情,一边儿犯贱!”
方浩儒闻言终于忍俊不禁,他有时真是挺佩服谭斌,纵然言语粗率,但总能搞出些带点“麻辣味”的精辟话来。
“傻乐什么呀你?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谭斌见他光是笑,伸手又推了他一把,“得了!甭乐了!赶紧说小溪那边儿的事儿吧——你他妈一男人,总不能脸皮弄得比她还薄吧?那这层‘窗户纸’谁来捅破啊?”
“行了,你也甭劝我了,这不是脸皮的事儿,我现在一脑门子官司,实在懒得再去迁就她了,就你这些下三烂的招数,我也做不出来——看她自己什么时候能想通吧!”
“得了吧,我看难!你抻着,她也渗着,这么个玩儿法迟早非闹崩了不可!保不齐她最后没想通跟你和好,倒是想通了跟你散伙儿呢!”
“哼,她再折腾下去,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跟她散伙儿?”
“你小子少甩这种‘片儿汤话’!这可是你自己的事儿,要是再犯,回头哭的时候可没人搭理你!”谭斌见方浩儒无意听从,有些起急,又用脚踢了他一下,“嘿我说,怎么着啊?倒是给句痛快话啊!这才一年……真不打算过啦?!”
“不都说过了嘛!”方浩儒又不耐烦了,“我没工夫再搭理她,除非她自己想明白了——我说你到底吃不吃了?不吃咱们就直接回办公室,谈正事儿。”
“扯淡!”谭斌尽管音量不高,但张扬着狠意,并用手指用力敲着台面,“我这就是在跟你谈正事儿!你那点儿钱的破事儿就他妈是些‘杂碎’!脑子进水了你!净干些‘跑偏’的活计,要么拿自己当赚钱机器,要么就是个花花公子——你他妈还能正常点儿吗?!”
方浩儒的脸明显蒙上了一层愠色,他瞥了谭斌一眼,掏出钱夹准备结账。
谭斌见他仍未改变主意,火气也跟着上来了,口气变得更冲:“把你钱包给我!”他伸手去抢。方浩儒下意识地闪了一下,谭斌抓空了。
“你干吗?”
“拿来!”谭斌接着又补了一手,终于从方浩儒手中夺过了钱包。只见他迅速打开钱夹,直接从夹层里抽出陈溪的婚纱照及何艳彩的平安符,“啪”“啪”两声拍在了方浩儒眼前的台面上。
“何艳彩最后就希望这个符能让你一辈子有亲人做伴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它塞到这照片的后头,现在就一句话:你要是也希望像何艳彩说的那样儿,而且希望将来陪你过一辈子的人是小溪,你就好好保存它们。要不然,趁早扔了,早点儿了断——你自己看着办!”说着他把烟灰缸推到方浩儒的面前,又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要不您表个态就成,东西我替您现在就处理了,不让您受累!”
方浩儒盯着照片上那个依偎在自己怀中,笑容娇媚甜蜜的小新娘,半晌,他默默将照片和平安符又塞回了钱夹,接着看了看桌上几乎未动的菜,又看看谭斌,问:“咱们是接着吃饭,还是回去谈那些‘杂碎事儿’?至于正事儿,你总得容我自己安排吧?”
“我吃饭;你得打电话,先告诉刚才那个姓黄的——少他妈再来裹乱!”
晚上,陈溪洗完澡,吹干头发从盥洗室出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仔细端详着自己。
这个香槟金色的华丽妆台如今已经“破镜重圆”,可新装的镜面映照出的面容及背景,分明有种描绘不出的异样。
刚刚吸了些水氧的肌肤勉强透出点润泽,脸上的浅红稍稍掩盖住了眼周的暗沉,但下巴上的两颗痘痘依然顽固地红肿着。陈溪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过爽肤水倒在化妆棉上,继而轻轻拍拭着面颊。
女人状态不好往往就会直接体现在容貌上,脸上一出问题,心情就会变得更差,无心修饰自己,于是整个人渐渐失去朝气……陈溪从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片面膜,她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美容院了,在家也忘了做些基本的护理保养,可是拿起面膜看了看,又丢回了抽屉,随便擦了些润肤霜,便起身离开了妆台,不想再看镜中的自己。
不知何故她越发感到燥热,将冷气温度调得更低,走到窗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似乎想将那些郁结在心的情绪努力赶出体外。
白天发生的事,又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一幕接一幕地过着场,尽管她后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并主动打电话跟Susan及安心怡道了歉,但自己并未因此而释怀。她隐约感觉到,汪静的预言似乎正在慢慢变为事实,自己则像是正在应验一个魔咒而无法逃脱。这可怕的气氛,果真开始在身边蔓延,吞噬着自己的家、自己的工作,并且即将吞噬掉自己整个的生活……
陈溪暗暗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听汪静的话,一味的倔强与坚持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进一步让两人的关系恶化……对于现在这个局面,她更感无力回天,今天方浩儒已经明着跟她翻了脸,现在再让她舍下颜面,就更不可能了!况且,估计他也不会理睬她,甚至都没有回家吃晚饭。
看看表,才过八点。她用力振作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再去想这些。的确不能让这糟糕的情绪继续毁了自己,即使对婚姻不抱希望了,至少也要让自己愉快起来。她打开了电视,找出一袋话梅脯,躺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开始翻频道。
陈溪正有滋有味地边吃话梅边看电视剧,方浩儒突然推门进来。
他手上拎着电脑包,一进房便将电脑包撂在了沙发边上的角几上,懒洋洋地走进小辅廊,边脱西服边吩咐陈溪:“小溪,你帮我把电脑包拿到书房去。”他的口吻,平和而自然,好像什么不快都没有发生过,其实是想试探,她会是什么态度。
“……你一会儿反正也要过去,自己拿不也一样?”她不禁有些习惯性地逆反,但话一出口又隐隐后悔。
“我今天有点儿累,不想再看东西。你帮我拿过去,放到书桌上就行了,我不过去了。”他随口回应着,解下领带撂到一边,开始拆袖扣。
陈溪没再吱声,起身提着电脑包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坐回沙发拿起了话梅。
方浩儒走过来坐在陈溪旁边,低头卷起衬衫袖子,随口问道:“电脑放过去了?”
“嗯。”陈溪眼睛仍盯着电视屏幕,应了一声。
“你叫小蓉帮我泡杯普洱。”他再次尝试差遣她做事。
她看了看他,说:“电话在你那边。”
“你跟她说吧。”方浩儒从身边的角几拿过电话递给了陈溪,转脸去拿报纸。
趁他看不见,她用力白了他一眼,接着拨通楼下分机让小蓉送茶。
方浩儒翻了几页报纸,无意间偏了下头,随即放下报纸,伸出左手一把托起陈溪的两只脚放到自己膝上,右手从旁边拾起布拖鞋,套到她脚上,伴随着一副冷冰冰、教训人的语气:“你怎么总喜欢光着脚在地上乱跑……”他放下她的脚时,瞥了她一眼。
怎么叫“乱跑”啊!陈溪的嘴巴又有顶撞的冲动,而被他握过的脚踝则有一股比拖鞋还柔软的感觉,她赶紧往嘴里塞进一颗话梅用力嚼了咽下。
方浩儒放松地靠坐着沙发继续翻他的报纸,余光感觉陈溪递过来一样东西,扭头一看,是电视遥控器。
“干吗?”
“你不是要看新闻和体育频道嘛,我反正也是随便翻来乱看的……”她的语气仍然干巴巴的,拿着遥控器的手则让人感觉有些胆怯,好像遥控器很重而拿不稳。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看会儿报纸,你看你的吧。”他看着她,虽然语气平淡,冷峻硬朗的单眼皮下却是一种温柔的目光。
陈溪抿了一下嘴唇,放下了遥控器,目光移回电视。似乎是房内的冷气开得太大,只穿着丝绸睡裙的她禁不住咳嗽了两声,但懒得再起身,蹬掉拖鞋把双脚缩到了沙发的靠垫缝隙里。
方浩儒忽然放下报纸,起身走去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又去盥洗室拿来一件毛巾浴袍裹在陈溪身上,边帮她翻起领子护住颈后,边嘱咐:“你以后开着冷气时就别穿这么少,会感冒的。还得等一会儿温度才能上去,先穿着这个。”接着他又坐回原位,挪过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用一只手轻轻摩擦着有些冰凉的脚面,另一只手则拿起报纸继续看,不再理她。
她体会着柔软毛巾的丝丝暖意,还有脚上热乎乎的感觉,悄悄看着他,偷偷冲他努了下嘴。
小蓉敲敲门,将普洱茶端了进来,要离开时又转过身问方浩儒:“您要不要我现在就把洗澡水给您放好?”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小蓉上来准备澡水,即使后来陈溪搬回家,方浩儒也没让小蓉不必再来。陈溪表面上懒得过问,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嫉恨,有几次她实在气不过,等小蓉一走,便会丢一杯冰块到水里以泄愤。
方浩儒淡淡地笑了下:“不用了,一会儿我让小溪弄就行了。”
陈溪闻言,立即有两种对立的情绪在心里打架,她暗暗有几分得意:哼!终于肯让我帮你啦……转念又觉得不是滋味:凭什么使唤我替你做事呀?!
“我今天刚做完护手蜡,不想再碰酸性的东西,你还是让小蓉给你泡柠檬吧。”
“那好吧!我洗淋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蓉,你下去休息吧!”
“算了……小蓉,麻烦你帮我拿双一次性手套上来。”陈溪说话间见方浩儒扭头看自己,急忙看向电视以躲过他的目光,嘴里小声嘀咕道,“你累的时候,不是喜欢泡一泡解乏嘛……”
方浩儒洗完澡出来,陈溪已经睡下。他轻轻掀开被子上床,伸手探到了她的手,像是不经意地摸了下。
原本平躺着的陈溪抽回了自己的手,接着翻身背对着他。
方浩儒暗暗有些犹豫,不知此刻安静的她到了怀里是否又会张着小猫的爪子宁死不从,难道真的要硬来?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贴近她,轻轻用手将她一侧肩上的睡裙吊带拉下,并开始不住地亲吻那白皙的颀颈……
陈溪其实早已感受到了他的信息,虽没有再抗拒,但内心依然纠结——尽管两人的关系如今有所回暖,尽管她一直渴望被他重新爱抚,然而久久压抑的激情并非立刻即能复苏,至少现在,她实在无法有积极的回应,终于伸手阻止了他。
“我有点累了……”她慢慢转身对着他,语气轻而柔和,“要不……明天好吗?早上……”
“累就早点儿睡吧。”他吻了吻她的嘴唇,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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