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以为的过去和他看到的真实
“我的故事讲完了，说说你的吧。”生抿了一口酒水，甜甜的，他就爱喝点小甜水。
“我吗？”张念愕然的指了指自己，得到了生的肯定。
“我...我的故事很没意思的...”张念自觉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陈，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说你想到的，说你想说的。”生晃了晃腿，他有点难以理解这人的心路历程。
明明眼睛里写满了‘和我说说话吧’、‘听听我说话吧’，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提。
“我...我克死了我的父母...”
张念以为自己会很难说出口，毕竟当年他和生生都没有交心的谈过，可在面对生的时候，他竟然说的很顺畅。
他说起了自己的童年，那个时候他最经常被喊的外号，是“扫把星”。
年幼的张念早早的就明白了自己无人可依，于是迅速学会了忍耐疼痛、辱骂、饥饿和寒冷。
等他长大一些，就天天揣着捡到的一把生了锈的刀，成功反打过几次以后，那些大孩子再想打他，就要斟酌斟酌了。
张念很努力很努力的训练，他想表现的好一点，然后参加本家训练场的选拔。
他知道，这大概是他最好的出路。
“后来...”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
张念顿住了，他看着一言不发认真倾听的青年，干巴巴的嗫嚅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如果继续说下去，会不会改变原本的故事？
会不会...让他们变成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正听的入迷的生半晌没听到下文，疑惑的侧头看向张念，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说——
“我不想说了，怎么办？”
那声音有点迷茫，有点彷徨，还带着不自知的悲伤。
不想说？
被卡文的生若无其事的把头转了回去，若无其事的看着月亮说，
“今天的月亮很亮。”
他转移话题时生疏的很，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
“...”张念愣住了，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却看到刚好被飘过的云遮了大半的月亮。
“噗...”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余光瞥见似乎是有点炸毛的生动了动手指，一阵风吹过，吹散了那片云。
这下月亮是真的又圆又亮了。
两个人也没继续说话，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赏月，像两只蹲坐在房顶的猫。
“我叫张念。”
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告诉了对方自己真正的名字。
“嗯？嗯。”
“你相信我吗？”猫紧张的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不信。”
“...”爪子被打了，但猫叛逆了起来。
“开玩笑的。”好不容易有了个话多的来，生当然想多逗逗。
蛟不行，祂太呆了，容易较真。
张念有点无语，心里酝酿起来的那些惆怅被某人的恶趣味整的散了大半。
“如果...如果我说，你以后会和蛟分开，会离开这里，会和像我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你信吗？”
问出这句话以后半晌没人回话，猫又紧张起来，内心开始不安。
“我本就没有在哪里待到死亡的打算，离开也是正常的吧。”还以为张念能说出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的生特意等了一会儿，结果只有这句。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要是认识的新朋友和你一样的话，那不是很好吗。”
比蛟好玩，话又多，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坏。
不擅长接直球的张念一整个大脑空白，他平时是茶，但是没怎么碰到过直球选手。
结结巴巴的说了两句客套话以后张念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说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有点害羞的猫明明高兴的不行，嘴上却硬气的很。
“我的意思是，”他抿了抿唇，抬眼直视着生的眼，
“你可能会被人伤害，会被背叛，会失去记忆，会成为工具，然后...认识我。”
张念不傻，他们这一届小张都从张胜知那里了解过当年圣婴教训张瑞景的事。
生生说他成为圣婴是和张家先祖的约定，说自己有一个自己都不记得的夙愿。
而方才，生告诉他，他很容易被别的世界锚定。
“你也许...会有一个夙愿...”
“什么？”
“...回家...”
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张念突然想明白了，他都明白了。
张胜知告诉过他们，只有历代族长才知道圣婴的事。
也许就是在张小官成为族长后告知了生生，他才会在几年后毫不留情的离开——
他本来的愿望就是回家啊。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世界，张家也不是他的家，而是囚困他、束缚他的地方，是一笔不划算的交易。
正是看到了现在生的实力，张念才更加确定了，未来的生一定是被某种存在坑害了才会实力大减。
而十年后在长沙，他告诉张海杏和张胜知，他要去见一个故人。
是蛟吧，也只有祂了。
为什么见蛟还要和别的存在做交易，还要去守那劳什子龙脉？
生和蛟，两个倒霉蛋，指不定是被同一波人坑的。
“嗯...你是说，我的下场比较难看？”听起来像是一些客死他乡的悲惨故事啊。
下场很惨...怎么不惨呢？
“如果你...我是说，如果你一直和你的朋友生活在这里...”张念感觉自己语言系统有点混乱，说出口的话已经不受控制了。
“你不要相信别人...也别轻易和人做交易...你就不会受伤、我是说可能...”
比起不想错过生生，张念更不想他受到伤害。
如果他真的改变了一切，所有人和生生都没有关系了，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的天赋和因果与时间相关，你要是不信...可以直接看。”张念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对，只能无力的发出摆烂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永远留在这里。
如果未来被改变，没有遇到龚玉生的他一定走的是另一种人生，直觉告诉他，不会太好，只会坏的他不想面对。
毕竟就张家那个鬼样子，没有生生改变迟早要倒的。
可只有一瞬间他是这样想的，脑子清醒了以后他又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他的时间线，按理说他应该和生之前一样，属于“不存在的人”，但因为那枚戒指的缘故，他能在这里待半个月。
但也仅仅是半个月，结束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他不想用他的欲求打扰生。
“这样啊。”
风飘了过来，带着身旁人的轻语。
生看着张念那双充斥着悲伤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突然笑了笑说，
“好，日后我会小心的。”
张念没回答，他只感觉如释重负又心痛难耐。
没关系的张念，他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就算真的不能遇见，大家各自安好不也挺好的吗。
风太大了，吹的他眼睛生疼，又疼又涩。
猫闭上眼，莹润的水色也被遮掩住。
“我相信我们会相遇的。”生体贴的转过头不看他。
“...嗯。”安慰也好客套也罢，他信了。
“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要被怀疑了，我先走了，明天见。”张念知道生大概也不想久待，于是先提出离开，不让他为难。
“明天见。”生摆摆手，目送身形敏捷了不少的猫消失在夜色中。
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才消散在夜风中。
生抱着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意上头，他看着月亮发呆。
蛟的伴生地有抑制其他种族权柄的作用，在这里，他基本上用不了时间的权柄，只有天赋因果能正常使用。
拥有操控因果的能力，这样的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这个世界对生来说通透的彻底，从看到张念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了很多事，哪怕他没有刻意去看。
只有因果，但也足够他看到世界的真实了。
生无比清晰的知道，这里的他是一个剪影，也许是某个人的记忆，也许是一段影像。
张念以为这真的是过去，可生明白，这是一场虚假的跨越时空，是一段“历史”。
而那些张念口中的“未来”，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他已经失去了方向，连友人都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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